想说:“宗族宗旨高于律法是普遍存在的事,在一个大家族中,族长的话比圣旨还管用,为了保证宗族的团结和凝聚力,他们不止排外,甚至不许与外族通婚,久而久之,这个家族只会越来越腐朽落后。
但要改变百姓的这个观点并不容易,女子出嫁要靠娘家撑腰,男子出门也要靠家族子弟相互帮助提携,人到老了,若是没有子女赡养,还有宗族庇护着,族人能给他们带来好处,因此他们乐意受此约束,如若没了宗族祠堂,人就仿佛没了根。”
钱林是罪犯之子,没有家人族人,自然是羡慕能群居一起的大家族,哪怕族人之间有磕磕碰碰,哪怕族规苛刻残酷,他也愿意,总比他这样无根可寻的好。
李煦点点头,这是千古以来的文化传统,要改变不容易,他想要的也不是彻底改变,而是要让国家律法高于宗族族规,让他们别一遇到自家人犯事就来一句:家丑不可外扬,然后就自己处理了。
李煦遇到过不少这种事,怀疑媳妇子与人通奸,便私自沉塘,他甚至遇到过一个村妇,就因为一连生了四个女儿,没有生出儿子,就被家婆和丈夫锁在家中,喝符水、喝各种奇怪的药水,最后把人毒死了。
而人死后,他们非但没觉得愧疚,反而觉得是她命不好,就连族人也没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甚至唾弃那妇人死了都没给她男人家留个后。
真是可笑至极,可是这样的案例在民间数不胜数,李煦看都看不过来,更管不过来。
寇骁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但听到他们谈起这个话题,突然插了一句:“为何你们这些文官总想管这管那,他们爱怎么生活是他们的事,想要得到宗族的便利就要遵守族规,想要得到官府的优惠就要遵守官府法规,以前他们偏向宗族,是因为官府靠不住,若官府靠得住,他们为何要靠族人?
你就让他们选,是要听王爷的还是要听族长的,哪日王爷与他们族长起冲突了,他们是站哪边?人都是朝着利益去的,谁给的好处多就偏谁,血脉关系不过起到很微小的一点作用而已,所以王爷想要做的事情一点不难,您只要用钱砸,准能砸的他们晕头转向,什么都听您的。”
李煦气得翻了个白眼,“本王是嫌钱多碍眼还是嫌粮食太多撑得慌,人心不足蛇吞象,日日给,年年给,只会撑大他们的胃口,等哪天没得给了,哪怕本王没做错事也是要被骂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可不干。”
“不能利诱那就威逼,加强官府的威慑力,抓几个典型杀鸡儆猴,寇家军手中的刀不仅能对外也能对内,不过,都说乱世用重典,咱们现在还算和平吧,还是别抓太紧了,他们爱怎样就怎样吧,哪天出大乱子了吃亏的也是他们自己啊,您操的哪门子心?”
李煦指着他笑骂道:“看看,这就是武将和文官的区别,如果是纪韩宇在这,肯定说不出这番话来,什么叫爱民如子,反正你是不能体会的。”
寇骁大言不惭地说:“不,末将特能体会,就是把百姓当自家儿子嘛,做得好了赏点甜头,做的不好了打一顿,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听老子的话!”
旁边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李煦也笑得前仰后合,话糙理不糙,官与民的关系是千百年的难题了,因为是半对立关系,又存在阶级矛盾,所以百姓很难信服官府,对官府有抵触心理,父母官,反正当官的肯定要百姓听话就对了,这里可不讲究什么民主。
钱林朝寇骁做了个揖,说道:“寇将军的名字如雷贯耳,海上谁人不怕,就算在岭南,提起您的名字,也是可以威慑宵小的,您能做到这一点,已经非常难得了。”
寇骁朝他挑挑眉,“那你们这群乱民可有背地里骂本将军?”
钱林笑笑,“不敢不敢。”
“那最好。”
“您与王爷一文一武,一个强硬一个仁慈,是最好的搭档了。”这是钱林的真心话,南越能改变的如此快,这二者缺一不可,少了谁都没有今日的成果。
这话寇骁爱听,顿时对他态度好了不少,“还是你有眼光,难怪能得王爷赏识。”
“这是在下之幸。”
李煦打断这俩,“好了,再吹下去脸皮都比城墙厚了,刚才老七回来说,前方在修路,咱们绕道吧。”
他们一行人是装扮成商队行走的,如今南越各行业复苏,走南闯北的商人也多了起来,有了顺王府领头,以往对商贾避之不及的人家也渐渐接受了这个,对来来往往的货郎也多了几分热情。
他们入村后都会问问村里有什么特产,要是合意的也会收购一些,因此车队越走越长。
不仅他们如此,乔安一行人也是如此,在抵达卢墩村后,就向当地村民购买了不少棉花种子,后来又断断续续买了一些当地的农具,打算回去后照着做。
岭南那边乱了好一阵,肯定什么都缺,乔安恨不得能从顺王那借几百名管事过去,帮着开拓商路。
双方的目的地是一致的,因此在即将走出南越地界时,两边碰了个面对面,起初因为没认出人,差点误以为是敌人打起来。
乔安从马车里出来,看到那边坐在马背上的男人,一时都不敢认,等双方要交手了才急忙喊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