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娴的脸不由自主地飞上了一抹彤云,就连平时大大咧咧惯了的贾姝也忽然不想在此时聒噪。
三个女孩不约而同地安静如鸡,含蓄且娴静。
饶是贾敏有过心里准备,此时也还是怔怔地出神:他就是林海吗?那个后来娶了她,又同她生下了林黛玉的夫君?
贾敏的目光忍不住在林海的身上停留了,不同于贾娴的少女怀春,她更多的是好奇与预见未来的惊喜。
兴许是林海也意识到了这种琢磨的打量,他蹙了蹙眉,一个女子怎可在光天化日之下,用那样直白的眼光看一个男子?不过也不算是个小女子,应当说那个个子还没到他肩膀的小小姑娘,正睁着圆溜溜黑葡萄般的眼睛望着他,出乎他意料的是,那目光并不轻佻,也不炙热,而是打量、观察。不,也不是打量、观察!那目光就像在看一只青花瓷瓶、一幅工笔山水、亦或……一斤猪肉。
林海笑了起来,露出右脸颊深深的一个笑涡,“存周,怕是我们打扰到了你妹妹们下学游园的情致,多有得罪了。”声音低沉,像清冽的酒,醇香悠远。
本来就是贾娴她们路过,偷听到哥哥和两个公子在落微亭说话,而悄悄过来瞧。这若传出去,就算有丫鬟、哥哥同时在场,于姑娘家脸面上也是极不好的。可他竟这么说,说是他们的不是,一下子便把责任于她们撇清了。
贾娴脸上的红晕更深,落在俞彦青的眼里,就是另一番情态了。
贾政轻轻咳嗽了声,冲三个妹妹狠狠瞪眼,“嗯哼!还不赶紧走!”说着撇了撇头,做了个撵人的动作。
“哦哦。”贾姝这才反应过来,贾娴却依旧保持着淑女风范,仪态万方地给告别退回到青石板小路上。贾敏知晓自己此时的红鼻头一定难看极了,也不知道被自己这个异时空的西贝货穿了身子,是不是就此就破坏了这桩姻缘。她用团扇,轻轻半遮面,一言不发地跟随着贾娴、贾姝向垂花门走去。
俞彦青笑道,“存周,你家的三个妹妹还真是有趣,各有千秋,比我家中的姐妹们可有趣多了。是你们贾家的福气。”
贾政有些无奈,又有些自豪,他也喜欢他家中的四个姊妹,尤其是小妹。
林海却背着手,笑而不语。
“哎,都晌午了,就莫要回家了,留下来吃饭吧。”贾政热情相邀。
俞彦青摆摆手,“不留了,我那老子给我下了令,不得在你府上叨扰,午时必须归家。我那祖母近日身子不适,我这做孙子的还得在她老人家那里漏个脸。改日改日!”说着神神秘秘地冲贾政道,“改日我请你和如海去画舫喝花酒。”
贾政知晓他行事风流惯了,和他认识的那些京城公子哥儿也差不多,便也不多言语,只笑着同他拱拱手。
待俞彦青走后,贾政才同林海边走边道:“彦青是风流惯了,我不爱喝花酒,我家大哥倒是喜欢去那画舫听曲。”
林海笑笑,“那你去过吗?”
“去过啊!”贾政不以为意,“京中世家公子谁敢说没去听过曲、喝过酒?我也就去过一两回,都是偷偷的,叫我爹知道得骂我。不过他自己也去,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虽然只是喝喝酒、跟淸倌儿下下棋,弹弹琴,可要叫我娘知道了,定不高兴。你呢,你没去过?”
林海摇摇头,淡淡笑道:“我对那种地方没兴趣。”
贾政笑道:“那些女子卖艺不卖身的,有很多才女,士人都喜欢才女,难道你不喜欢?”
“喜欢,但我只会喜欢我今后的妻子。”
贾政疑惑道:“可……世家闺阁的女子大多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除了绣绣花,识几个字,其他的主要是相夫教子,管家理财。就像我家里的几个妹妹,我母亲喜欢她们多学些诗词歌赋,可我祖母就不这么想。不过娶妻娶贤嘛,我以后要娶,我娘也一定会为我娶一个老实本分、门当户对的贤妻。妾就不一样了,可以有容貌,也可以有才情。”
林海听着贾政说话,边淡淡笑笑,末了停了下来,对他笑道:“可我只想娶一个,又有才情又贤能。”
贾政不想说他那想法不实际,便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了,“那如海你呢?你家又并不在这儿,难不成中午还要回趟你姑父家?不如就留在我家用膳吧。”
林海淡然一笑,“那怎么是好?”
“我与你甚是投缘,父亲也颇欣赏你,怎么不行?我们家最欢迎读书人了!府上新来了江南厨娘,会做你们姑苏菜,不留下来尝尝?”
这回林海倒没有接着推辞,“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跟着你沾光,也解解思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