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烟雾袅绕,钟灵秀拿着法钟, 半合着眼, 嘴唇不停地一张一合, 无数晦涩难懂的咒语从他嘴里吐出。
王般安静地站在一旁, 紧张得几次三番都想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不过看着肃穆庄严的场合, 他又抑制了这种冲动。
过了许久,钟灵秀终于睁开了眼, 大冬天的,他的额头上布满了汗水。王般马上将自己的随身携带的手帕递了上去:“钟大师擦擦汗,怎么样?一切都还顺利?”
钟灵秀接过他的手帕擦了擦额头, 紧抿的唇缓缓松开,似有笑意从中逸出:“当然,法已施成,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将她的魂魄勾来。届时魂魄离体,她就是有百般手段, 没了阴阳珠,我看她往哪儿施去!”
得到这个确定的答案,王般万分高兴,奉承的话不要钱地往外撒:“我就知道,有钟大师出马,焉有不成功的,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怎会是钟大师的对手。钟大师喝口水!”
钟灵秀接过他递来的温水喝了一口, 把杯子还给他,重新拿起法器:“子时两刻已到,这是一天中阴气最盛的时候,也是最适合勾魂的时刻,就差这最后一步了!”
他重新摇动法钟,古朴醇厚的铃声在寂静的夜空里飘得老远。
王般抱着双臂,裹紧了身上的棉袄,但不知为何,还是觉得有点冷,他咬紧了下唇,有些后悔没让司机小伙子在这里一道陪他壮胆。
钟灵秀做法,手中的法钟摇得越来越快,上下嘴唇不停地翻动,速度极快,细密的汗水再次冒了出来,沿着他的鼻尖流淌进了他的嘴里,他似乎都无暇他顾。
王般被这种肃穆的气氛所感染,也不自觉地收敛起了心神,全神贯注地盯着坛中。过了大约十分钟,钟灵秀忽地重重一甩手中的法钟,然后从嘴里吞出一个声势浩大的“去”字。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身边窜过,像流星一样,飞快地掠过他的身边。王般忍不住往大门口的方向望去,却什么都没看到,他收回了目光,盯着坐在蒲团上的钟灵秀,想问点什么,但见他一脸严肃,怕打扰了他做法,王般闭上了嘴,百爪挠心地等着。
时间像是小孩手里被拉长的棉花糖,明明只是短短几分钟却像是拖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得王般紧盯着钟灵秀的眼睛都酸涩起来。他忍不住眨了眨眼,然后看见好似有什么东西冲进钟灵秀的心口,紧接着原来还好好的钟灵秀忽地吐了一口血,手中紧紧握住不动的法钟歪了一下,清脆的一声叮当在空气中响起,惊醒了王般。
王般猛地站直了腰,离开了柱子,担忧地看着钟灵秀。
钟灵秀捂住胸口,嘴角还挂在一抹鲜红的血,他的脸色发青,还没有多少皱纹的脸挤做一团,似乎很痛苦。
“钟大师,你没事?”王般伸手扶住他歪倒的身体。
钟灵秀缓了好几秒才睁开眼,捂住胸口,说话的声音里喘着大气:“我被反噬了,好像打了什么东西窜进了我的心口里,我觉得胸口似有火烧,非常难受,扶我进屋歇一歇!”
其实被打进他身体里的那一团灵气,钟灵秀不会炼化这么浓郁的灵气,所以觉得不舒服,像是什么东西在胸口撑得慌一样。
王般不懂怎么个“反噬”,但他知道钟灵秀的情况很不妙,似乎是踢到了铁板。那个小丫头真的这么厉害吗?
王般心里很没谱,焦急地问道:“那……姜瑜呢?她的魂勾回来没有?”
这话刚落,一股阴风就从背后扑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对着他的耳朵吹冷气,王般只觉得背脊发凉,下意识地往滚到了一边,屁股着地,两手撑在腰后,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无数的鬼,有男有女,有老有小,有拖着雪白长衣,披散着头发,也有缺胳膊断腿,直接拿了一截森森白骨做拐杖的,全都急切地跑过来的,有的面上笑嘻嘻,有的哭兮兮,但他们的目标都只有一个,那就是——钟灵秀。
这么多鬼,全用垂涎的目光盯着钟灵秀,然后争先恐后,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王般吓得屁滚尿流,连爬起来的时间都没有,两手撑地,屁股摩擦着地面,不住地往后缩,直到缩到院子的边缘,他还是浑身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好在那些鬼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他,或者说没空搭理他,全追着钟灵秀去了。
钟灵秀被反噬,本来就难受,如今这么多鬼一窝蜂地涌来,他是又气又怒,从带血的嘴唇中挤出两个字:“找死!”
他一个专门捉鬼的天师还怕了这些连胎都投不成的孤魂野鬼不成!
法钟一摇,阵阵声波如涟漪一般往四周扩散而去,道行最浅的那圈小鬼忍不住瑟缩了两下,不住地往后缩,表情瑟缩发抖,就连那些神色狰狞的猛鬼似乎也受法钟的影响,灰暗的脸上显露出几分踌躇,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直面法钟。
见状,王般松了口气,抬起手背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心道,还好,钟灵秀就算不是那小丫头的对手,对付这些鬼还是有两下子的。他不用担心今晚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果然,形势向着他猜测的方向走。
用法钟暂时吓住了这些小鬼,钟灵秀又动了,他从随身背着的布袋里拿出一柄桃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