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
季随推开门,刚准备出去,陈幺站在他门口,颊边泛着绯红,眼睛似乎是弯着的,露出的胳膊腿软得像蓬开的云。
他垂眼:“你好。”
陈幺揉了下脸:“嗯、你去哪?我能去吗?”
季随抬手,看了下腕表,秒针嘀嗒嘀嗒地走着,现在是六点二十六分:“去市区。”
他声音一直不冷不淡的,“不方便带你。”
陈余芒也没说是故意偷听的,只是两家刚好住对门。
这么早去市区?
那确实不方便带小孩。
陈幺一下子就精神了,可以回去睡了!妈妈那边不用他来拒绝了!他掉头就回去,又没完全回去,脚转了个弯儿:“那就不打扰了。”
小孩的脸被灯光晕着有些模糊,但他的眼睛弯了起来,睫毛也飞了起来,似乎更鲜亮了,他小声地招手,“拜拜。”
季随抬起眼:“嗯。”
陈余芒等季随走了才推开门:“哥哥走了?”
陈幺被他妈念叨多了,没完成指标有点怂,就没直接往床上跑,他站玄关处老实地等着:“走啦。”张开嘴,又弯起手臂,恹恹地打了个哈欠,“他有事呀。”
说到这,“我也有事啦,我要和花花他们做手工。”
“上学老师要检查的。”
陈余芒的思绪有点飘,他有事、我也有事啦,她忽然想起了被陈幺拼好的魔方……真是的,小孩儿怎么长大这么快。
她看向陈幺,多少有点不舍得,但还是笑了下:“妈妈只是想跟你哥哥交个朋友、算了。”
陈幺还没明白:“嗯?”
他不懂为什么妈妈要他跟季随交朋友,他朋友很多的,他妈妈从来不管的,他也不懂为什么又算了。
“回去睡吧。”
就算是朋友,也玩不到一起。
是让陈幺跟着季随去补习,还是让季随跟着陈幺做手工?
明显都不合适,大人更明白该放弃就放弃,陈余芒轻轻推了下陈幺,“等花花他们来了,妈妈再叫你。”
公交站台左拐再右拐一下就到了。
计算机刚发展起来,他们这儿还没普及专业的课程,自学总归差点意思。季随投币上公交,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天似暗将明,车窗上有层很薄的雾。
睫毛晃了下,他轻轻闭眼,薄雾被朝阳一晃就化了,脑海里那张脸却还很清晰。
小孩子实在困,睫毛下泛着泪花,脸都快皱到了一起。
*
*
陈余芒跟季霞是邻居,她俩也都挺喜欢对方的孩子,但让她俩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话是不可能的。
陈幺也上幼儿园了,零几年,很多行业都是风口,站在上面,猪都能飞起来,季霞跟陈余芒说过几次,说她再在家待下去,会连猪都不如。
机会就这么多,话糙理不糙。
陈余芒在医院待了快一年,看得最多的就是生离死别,钱再多,命没了有个屁用。钱再多,孩子嗖一下长大了有个屁用。
够花就行了。
二人理念不同,见面就怼。
这事要说没个对错,毕竟季随和陈幺也不一样。季霞就算是在家陪着季随,也是俩人一人一台笔记本。
再说,季霞也需要钱去给季随置换资源。
季随的计算机老师在行业小有名气,一节私教一千,这还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不然人家怎么会抽时间教一个小孩。
双方的妈妈不合,她们就是不干涉自己孩子,对自己的孩子还是有点影响。陈幺会跟他霞姨很好,但一般不会去季霞家里玩。
他偶尔也会看到季随,但也没见过多少次。
季随总不在家,也不在小区,平常在学校就在图书馆,放假了也老是车接车送的。学校要指标、市里要竞赛,省里要有足够耀眼的代表。
反正季随没怎么出来玩过。
偶尔见了也就是打个照面。
陈幺慢慢长大,有了自己主观的需求、习惯、和喜好,也有了自己的社交圈,再也不是没人陪就哭的小屁孩,他的快乐也不是跟能跟哥哥一起就好。
上学就好好学,放学就好好玩,在雨里转圈,在雪里疯跑,动画片、游戏机、漫画书,他喜欢所有小孩子喜欢的,哪怕只是一条会游动的小金鱼、穿着雨靴往泥里跳。
他跟他的小伙伴们混迹在一起,对季随的印象也就剩下别人家的孩子、学神了。
季随是很少在小区里出现,陈幺是很少待在家里。
陈幺基本见不到季随,季随倒是能看到陈幺,虽然见的次数不多,还是一闪而过,但就是很清晰,小孩儿打着伞在雨里跑,雨靴溅得水花很高。
他很喜欢街口阿嬷卖的桂花糖,五六点,太阳落山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