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崇勋在殿外等候,突然发现里面安静的有些吓人。
他看到一个内侍好奇回头,就冷哼一声,指指前方,带着众人再往外走了十余步,直至确定听不到殿内的声音为止。
李献说出那个名字后,就陷入了沉默中。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太后悠悠的叹息。
“李顺荣啊!”
“是。”
“许久未曾有人和老身提及她了。”
“臣万死!”
“那个女人……她原先是老身的侍女,机缘巧合服侍了先帝,幸而有孕。彼时老身辅佐先帝理政,朝中权力斗争之激烈,你等无法想象。”
李献知晓,先帝在时,丑类横行,若是没有太后在,庙堂上必然群丑横行。
“老身也不知是为了权力还是没有孩子的遗憾,便与先帝说了,先帝首肯,于是老身便把那孩子要了过来。”
太后揉揉眼角,叹气,“那女人很温顺,一点都看不出怨怼。”
“您……”李献犹豫了一下,“您当时就没想过……灭口?”
“老身把你惯的胆子越发大了。”太后指指他,摇头,“老身有老身的骄傲,老身不屑于用杀戮来证明自己的威权。老身拿了那个孩子过来,便没想过灭口。至于泄露,那便泄露吧!”
她眉间傲然,“那孩子说实话,小猫似的,体弱多病,老身让杨氏照拂,每日处置朝政得空便去看看。一来二往,竟觉得这便是自己的孩子。”
李献能理解这种感情,前世他看着自己的侄儿也是如此,朝夕相处多年后,和自己的孩子一般无二。
“李氏一直安分守己,先帝驾崩,按理,老身可顺势让她消失,有人也这般建言。”太后笑了笑,很是轻蔑,“那等人,小人!”
“是。”若是弄死李氏,太后驾崩后,赵祯知晓真相会如何?不敢想。
“老身问她愿意去何处,是在宫中,还是去守陵。她选择了守陵。”太后摩挲着腰间玉器,神色平静,“老身知晓,她是不想留在宫中每日看着自己的孩子而不能相认。”
那种滋味太煎熬。
“她在先帝那里。”太后说道:“老身说过让她安静度过此生。可看来外间风浪却不容于此。李巨子,你如何得知此事?”
从国安到李巨子,李献知晓老太太是震怒了。
他早已想好了借口,“定王那阵子想用高利贷坑臣,臣担心他后续还有手段,便令王贺盯了他一段时日。”
“定王?”太后眯着眼,想从李献脸上看出端倪来。
李献坦然抬头,“是,便是定王说的。定王说,此刻太后强横,不可出手。可她毕竟老了,等她垂垂老矣时,官家上位,便是本王复仇之时。”
“他想告知谁?”太后平静问道,“宰辅中的谁?”
李献叹气,“是官家。”
太后的神色凝固了一瞬,然后轻笑道:“能报复老身,顺带讨好了官家,果然是妙哉!”
这声音听着愉悦,但李献却在心中为赵元俨默哀一瞬。
“伱回吧!”太后说道,仿佛没听闻此事。
“老太太。”李献诚恳的道:“纸包不住火,臣不知外界还有多少人知晓此事,此刻他们不说,只是慑于太后的威权。您,毕竟会老。”
“对一个女人说老,你就不怕挨抽?”太后突然笑了。
“臣想带着家人去西北避祸,汴京臣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唯有您和官家。”李献声音低沉,“是,您自信能压制住官家,可能压制几载?难道不成您杀了他?杀了他,您又能活多少年?刘从德不是那块料,您让他来接班,那是逼他去死……”
“够了!”太后低喝。
“臣还没说完。”李献上前一步,“您会生病,会打盹,当您生病时,谁来执掌这个大宋?是官家,是宰辅们!大权在握,有人突然告知官家,说他的生母不是太后,而是李顺荣,您说,官家会如何?”
“他会勃然大怒,会觉着自己被您欺骗了多年。”李献叹息,“那时候所有情义皆化为乌有,多少人会顺势落井下石?”
“竖子!”太后劈手把玉器砸了过来,李献接住,放进袖口里,“我就当是老太太您的赏赐。对了,您还记得武皇吗?她最后的时光何等凄凉?”
太后面色铁青,“你在挑衅老身的耐心吗?”
李献继续说道:“至少继位的是她的儿孙,若不是她的儿孙,您想想武皇会是什么结局?”
历史上赵元俨把此事告知赵祯后,赵祯大怒,幸而太后妥善安置了逝去的李氏,这才避免自己被义子清算。
但即便如此,从此后,刘从德兄弟就成了鹌鹑,没事儿压根不动窝,就怕触了官家的逆鳞。
李献摇摇头,行礼,“随着官家越来越成熟,权力之争也不可避免,在那等时候把李氏请回来,老太太,这才是皆大欢喜。”
他抬头,“臣告退。”
“怎地不走?”太后冷冷道。
“您还没给臣一个答复。”李献说道。
“滚!”
太后抓着新砚台作势要砸,李献看了一眼,失望的道:“不是名砚啊!那臣告退。”
他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