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来信了。
在信中他欣喜的提及了海堤修筑之事,说一切顺利。且还有个意外之喜,那些捐资人时常来工地查探,遇到麻烦事儿也会主动伸手。不少人甚至主动增资。
——民心可用!
范仲淹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老夫前日收到好友书信,信中提及当地商贾狡黠,以海外良种为由头,哄骗百姓凑钱,由商人南下购买。半月后商人失踪,百姓依旧翘首以盼,直至一人前往县衙询问,方知是行骗。
这不就是集资诈骗吗?
李献在回信中说道:“由此事可看出百姓盲目。百姓看事物直接,好或是坏,再无
而且百姓容易被蛊惑,有人说这是百姓愚蠢的缘故,可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百姓一年到头就在田间地头干活,许多人一生都没走出过方圆二十里地,去哪获知外界信息?
当别有用心者利用信息差去蛊惑他们时,在贫困线上挣扎多年,满腔怒火的百姓去哪来的辨别能力?
“根子在朝中,在官府!在官吏!在那些自以为是神灵的蠢货身上。”李献放下毛笔,抬头看着门外的文彦博,说道:“宽夫,这个大宋,必须来一场从上到下的变革,否则不足以扭转乾坤!”
“先生要彻底与士大夫们对立吗?”文彦博进来。
“当下大宋谁在获利?”李献问道。
文彦博几乎不用思索,“士大夫。”
“这也是他们所谓与帝王共治天下的收获。”李献讥诮的笑了笑,然后问道:“你可能让一个挣大钱的商人舍弃自己的生意?”
文彦博摇头:“他会杀了弟子。”
“那么,你如何能让士大夫们舍弃他们获利的这个格局?”
文彦博叹道:“弟子知晓会有这么一日,可……那是同室操戈。”
“做大事,当怀菩萨心肠,持霹雳手段!”
清晨,李献牵着马走出老鸦巷,外面看着竟然清静了许多。
薛奎的霹雳手段起作用了,汴京治安为之好转。但李献知晓,这种好转只是暂时的。
就如同百姓渴盼青天大老爷一样,当青天大老爷走后,他们的日子依旧如故,不会有任何改变。
李献去了开封府。
“走在街上我听到了薛青天之名,可喜可贺。”李献进了值房。
“老夫知晓你在讥讽。”薛奎在理事,边上是判官张令,他对李献微微一笑,“巨子在那两个街区做的大生意,可是为了墨学?”
李献点头,“是也不是。”
张令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老夫拭目以待。”
“老夫在开封府的时日不长了。”薛奎把文书交给小吏,起身过来,“过阵子老夫便会出使北辽。”
“恭喜恭喜!”李献拱手,“回来后大概就该称呼薛公为薛相了吧!”
“为官不易。”薛奎走出大堂,“至道三年老夫为仪州推官,带着民夫运送军粮。半道大雨倾盆,军粮尽皆被水浸泡损毁。老夫回去后,奏请免除州民赔偿,于是仪州百姓称老夫为青天。”
薛奎突然自嘲一笑,“当地豪族纷纷举荐老夫,于是老夫便得以升迁为大理石丞、知莆田县。知晓那些豪族为何举荐老夫吗?”
不等李献回答,薛奎苍凉一笑,“若要赔偿损失的军粮,豪族们损失最大。老夫此举为他们挽回了损失,于是他们便投桃报李,举荐老夫。巨子,这个天下是谁的天下?”
李献看着这个苦笑的老人,说道:“有人发现树下跌落几只雏鸟,却没发现雏鸟们压着几只害虫。那人便把雏鸟拾起,爬上树把它们放置鸟巢之中。此举拯救了粗鸟,却也拯救了那几只害虫。薛公觉得该不该做?”
薛奎眼中瞬间精光一闪,“万事有其利,必有其害!”
“正是如此。”李献微笑。
“哈哈哈哈!”薛奎大笑起来,多年郁气为之一空。
张令目露异彩,“巨子果然不俗。”
大半人签约后,两个街区少了人洒扫,显得有些破败,秋风吹着茅草漫天飞舞。两个孩子在家门口玩耍,里面大人听到脚步声出来查看,见到是李献等人,马上就把孩子提溜进家,呯的一声关上大门。
“我仿佛成了瘟神。”李献自嘲的道。
“这家没签,加起来有二十余家没签约。”范集介绍道:“都是贪得无厌之辈,最高要价一千三百贯。对了,那些签约的人都在催促尾款。”
契约规定一成购房款将在整个街区全部搬离后给付。
“定远侯,我家的宅子乃是祖传,多年未曾动过。老夫死也要死在此地!”前方一个中年男子带着家人拦住了去路。
范集觉得李献会冷笑,但他只是点头,“好啊!”
男子一怔,李献绕过他继续往前,对范集说道:“随后便是招募人工,把两个街区尽数拆平。记住,要尽快。”
范集低声道:“那二十余家人……”
“稍后他们自然会搬走。”李献说道。
范集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叫做马彦的中年男子正冲着这边挥舞拳头叫嚷。
“有本事便把老夫弄死,否则老夫发誓不会搬离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