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就像突如其来的灾难一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但是这和凡界一直以来的经历是极其不符的。
总不可能是那仙神想起了苍生的责任。
安全之后,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后怕恐慌,亲人离去的痛苦,未来生活的无望…万般情绪席卷而来。
幸存者跪地痛哭。
“苍天无眼啊!爹,娘,妹妹你们带我一起走吧!”
“老天爷你睁开眼睛看看吧!造孽,这是在造孽啊!”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呜呜呜呜…”
天火之下凡人早已化作飞灰,幸存下来的人甚至连家人的尸首都看不到。
洪水褪去,又有多少尸体被挟裹着消失在大地。他们算是幸运的。
更多的人只能瞪大眼睛死不瞑目,泡得发胀的尸体密密麻麻的堆积在岸边无人靠近。
阳光撒在他们身上加速了恶气的转化,臭气冲天。
可以预见,灾难后一场大疫正在发酵。
已经活下来的人只会更痛苦的活着。
他们笑着,大笑着癫狂。
他们哭着,流出撕心裂肺的血泪。
他们怒吼着,却连天边都摸不到。
求生无门,求死不甘。
凡界没有灵气,人族在灾祸之中重复,仙神需要它就繁华,不需要便顷刻覆灭。
凡间如何只是仙神的历劫,一句劫数便能揭过遍地白骨。
仙人是怜悯的,神爱世人。
真的吗?
不一定。
人唯有自救。
琴音停了下来,这个世界,三界的规则连接在一起,凡界的命运从不在凡人手中。
齐远抱着七弦琴含笑看向山顶上的人族。
清风吹拂,衣袂飘飘。
怀抱古琴的齐远进入了众人眼中。
“人族齐远,今日起承接山神职责。
此山名为,昆仑。”
人族曾经从昆仑山中走出,此界的昆仑现在有了。
言罢齐远朝着虚空行礼,三拜之后消失在众人眼中。
同时山脚下也出现界碑上书昆仑二字。
幸存的人族都听清了齐远的话,皆是不可置信的看向周围的人,就怕是梦一般一动作便醒了。
“人族,昆仑山神……人族,人族!”
喃喃细语逐渐变大,其他人的声音加入进来,那声音越来越大响彻山顶。
“我们人族有神了!”
“人族有神了!”
所有人高兴的蹦起来,欢呼雀跃,他们奔跑着下山往家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着,他们喊着人族有了昆仑山神。
喜悦冲昏了他们的头脑,以至于他们暂时忘记了山下已经没有自己的家人了。
山下有的,是一片狼藉和惨不忍睹的尸体。
于是四散的人们又失魂落魄的如行尸走肉一般聚集在界碑前。
他们仰着头直视阳光,眼泪顺着眼角消失在脏乱的鬓发中。
他们有神了,可惜太晚了,死光了都死光了。
若是再早一点点就好了。
悲伤在无言中交换,无声的眼泪同样悲痛。
他们无法释怀,能做的唯有活下去,麻木的活下去。
于是仰起的头再次低下,人们又渐渐散去,走到废墟之中寻找物资。
天黑了。
一堆堆篝火在界碑周围聚拢。
对他们来说,这里至少有神,一位人族的神,在这里他们至少是安全的…吧。
仙神向来是高高在上的,他们也不知道昆仑山神是不是也是如此。
凡人渴望有朝一日凡人也可成神,但当人族的神真正出现后他们会发现,仙神万千,一个山神能够改变这个世道吗?
他们不敢相信,他们已经见识过了太多仙神的随意带来的死亡,一代代无一幸免。
可是他们仍旧聚集在这里,为了那微弱的希望,为了那一点亮光。
就像黑夜中他们聚集在篝火前一样。
齐远看着众人的心情已经冷静下来,便隐身坐在了界碑上。
看着一堆堆篝火,等到天明。
香火神道,在这人间大有作为。
当一条新的大道出现在凡间,三界就该明白时代在变了。
属于他们的劫数来临了。
众生怨念天道反噬,这一场生死劫,他们又该如何自圆其说?
齐远抚摸七弦琴,蓝色的水纹缠绕在琴尾,暗金色为琴身添上大地的厚重。
这把普通的七弦琴开始向仙器演化。
长夜漫漫,山神也是神。
太阳照常升起,人们自发聚集在一起开始重建家园。
他们似乎又恢复了动力。
人们自发组织起来以界碑为中心开始重新搭建房屋,洪水过后没有食物,于是妇孺开始在山脚挖草根树皮。
青壮年们手里拿着木棍,柴刀组成小队往昆仑山中走去寻找食物。
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的活下去。
齐远观察着他们的重建,没有进行干预。
事实上能够活下去时人们并不完全依赖于神明施舍,他们更愿意自食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