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顾无言,云崇青弯唇笑之,拱礼一拜。钱坪哀叹,目光回到那本《辞集》上,满满回忆,再看樊伯远,心中堵闷。人没死,他该高兴的,可残容、断掌…与记忆中那个俊朗内敛的男子实在不合。
樊伯远,该是意气风发的探花郎,是行事周全的体面人,也是办案凌厉的樊大人。可如今…钱坪意难平,双手背到后,转身离开,未到相识时。只走出没几步,又突然回头,一把夺过樊仲捧着的《辞集》。
这本《辞集》还是他带走吧。樊伯远要买就买建和九年修正的那册。
莫大山目送仍然古怪的钱坪,眼里有暖。因着崇青,盯着他这残士的人也不少。这册《辞集》他确是买不得。
“老师。”云崇青抽了一本新修的《辞集》奉上。
莫大山拿过翻看,新修的跟他们编的那册,大同小异。
除了钱坪,他们之后没遇着哪个熟人。在黄三书斋留了一个时辰余,买了六本书,师徒离开。半刻后,冠文毅的幕僚伯仲,摇着羽扇到。进了书斋,羽扇点了点柜台。
“黄芪,最近有收着什么好书吗?”
掌柜的过了困劲儿,精神正好:“有,不过您来晚了。那册谷晟元年修的《辞集》才被人买走。”
谷晟元年…伯仲一顿,急问:“谁买走的?”
“钱大人,东阁大学士。”掌柜得意:“我这的老客了。也是巧,那册他修的《辞集》我今早才摆上书架,就被他老给逮着了。”
原来是钱坪,伯仲的急色退去了:“还有别的吗?”
“就那一本,没第二本了,新修的有…”
他问的不是《辞集》,伯仲没耐心听黄芪扯,自己看去。
“哎…”黄芪见他头也不回,不禁嘀咕:“新修的怎么了?大名鼎鼎的状元郎买的就是新修的。”想求谷晟元年那册哪那么容易,主修三人,都没了两了。
次日云崇青上值不久,钱坪来到翰林院。瞧着气色,昨个应该没休息好。他像往常一样,先看了各人书稿,有不足的地方指点一二。之后却没走,里外溜达,闹得翰林苑里寂静无声。临近午时,终于停止溜达了,叫了云崇青到大学士书室。
同在黄三书斋一般,二人相顾无言。钱坪满腹话要问,却不知该怎么开口。他不问,云崇青也不打算说。
隔了足有百息,钱坪丧气:“你老师…很好。”当年樊仲在南泞不见时,他人微言轻,想向上表意也达不到圣前。如今可以了,他想力所能及内拉扯同科一把,不为全他们初入仕时一起修书的情谊,只为樊伯远。
“学生知道。”相处十二年,云崇青对此深表认同。
钱坪沉凝几息,道:“从明日起,你与苗晖、常俊鑫除了修书,还要轮流着进宫,为皇上讲经义,起草诏书等。”
这云崇青倒不意外:“是。”
书室里又来一拨沉静。别的钱坪不想多问了:“你老师受了不少苦吧?”
“是,但学生相信日月昭昭,终有甘来时。”
钱坪重重点了两下头:“对。”不洗脱诬陷,不下九泉不见阎王。“代我向你老师转达一句,我在太和殿等他归来。”
回到藏书室,云崇青顶着两好友好奇的目光,慢条条来到自己的位坐下:“别看了,明天起我们三人轮流进宫。”
就说了这个,常俊鑫不信。钱老在翰林院晃荡老半天了,这点事用得着犹犹豫豫吗?
苗晖没追问:“那今儿咱们多修百字。”
“好。”常俊鑫支持。
乾雍殿、南书房行走,真的不似想象的那般,可以说很枯燥。但即便枯燥,也不可有丝毫放松。皇上与大臣们议政,负责记要的小臣不能遗漏半点。难得起草诏书,紧张远胜会试科考,气轻手稳,一笔落错,以后就不用来了。
说皇上会问小臣思想?如云崇青这般的,行走乾雍殿、南书房几回,也就得与皇帝说上两句话。大多时候,他就是个摆设。
秋雨纷纷打屋檐,乾雍殿里俯首站着十六位大臣,却死寂一片。殿侧书案后的云崇青提着笔,静候言语。今夏没闹水灾,皇帝这才快意,泊林那倭寇就猖獗了。昨天的密信抵京,半月前倭寇趁夜上岸,洗劫了海山岛。
泊林总兵姚成瞒而不报。
“说啊…怎么一个个都不说话了?”皇帝脸铁青。
“臣等罪该万死,皇上息怒。”
嘭一声,皇帝一掌拍在龙案上:“朕怎么息怒?俞不渝、莫来英你二人来说朕该怎么息怒?”
吏部尚书俞不渝、兵部尚书莫来英叩首不语。现在已非追究姚成是谁推举的了,得赶紧想法子驱倭寇。只…沐晨彬南下了。
皇帝气极,沐晨彬是他召回的,但姚成…海山岛一直有驻军,为什么会被撤?天高皇帝远是吗?姚成罪该万死。
这时冠文毅请命:“皇上,臣愿领兵赴泊林剿倭寇。”
云崇青眼睫微颤,笔下依旧流畅。皇帝平复着心绪,已在权衡。冠文毅练兵不错,但却没领过兵,对泊林一带也不甚熟悉。另,他年岁也不小了。
“召诚黔伯世子陈炽昌入宫。”
方达立时领命:“是。”
云崇青目光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