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两代人。殿试才开始,皇帝不急下殿,神思回到了来前收到的那本密折上。
沐晨彬上奏,泊林水岸近四月有六艘商船被倭寇抢,总兵姚成却不动。折上虽没明言,但却提到姚成半年前才收了两个姬妾。姬妾来路可疑。
放肆的东西!
这方殿里静悄悄,邵关府那头却是锣鼓喧天。云崇青摘得会元的信已经传至。不说殿试,山北省可是四十多年没出过会元了。知府唐子阳笑得见眉不见眼,他以为会试成绩好极,殿试定也差不了。
因年前事茬生的阴郁,一扫而尽。不出意外,他任上要出位三鼎甲了。
邵家大宅,邵老夫人已经一天滴水未进了。大太太伺候在床边:“母亲,天干燥,咱们用碗血燕润一润心肺。”
老眼浑黄,邵老夫人抬手捶心口:“我这里揪得生疼生疼。那么个奴才秧子,怎么就叫他高中了?”一般岁数,她家伶俐的书航,因着老二家的死,性子变得尖酸,还没成亲就把伺候他的几个丫鬟全要了。
她心疼死了。
大太太不知怎么回,干脆什么也不说。
邵老夫人哭了:“还有瑜娘。朗氏生的贱丫头又要得盛了。温家不定…不定会把弃女的错都栽她头上,那日子就真的没法过了。”
所以二弟妹的死有什么意义?大太太眼眶红了。事情过去两年余,她肚里的心还冰凉冰凉,时常半夜惊醒。
“您已经一天没吃没喝了,怎么也要用点。”
邵老夫人摇首,推开送来的燕窝。
见婆母如此,大太太厌烦得很,一股火蹭蹭往上窜,但又发作不得:“会试的消息已经传来了,今日殿试,想来过不了几天也会有信。您给拿个章程吧,这礼走不走?”
最恨在此,邵老夫人抽噎,帕子捂上嘴脸,擤鼻子:“哪能不走?你看着备吧。”
眼里滑过讽刺,大太太点首:“好。”
信到三泉县衙,县令李峰欣喜若狂,忙招县丞与主簿:“快快…我们一道去五严镇贺喜。”会元啊,只差一步就三元及第。他大功…大功,明年肯定能往上调一调。
喜讯不掩,县衙声势浩荡。三泉县就巴掌大点,不多会便都知道了。城东晓山巷荀家,那座立着的牌坊经多年风吹雨打,已透着腐朽。大门就像当初云禾求上门时一般,紧闭着。
书房里,荀老夫子追悔莫及:“命啊…都是命。”他有机会一朝扬名四方的,却因浅薄拒绝了。
该他默默无闻庸庸碌碌一生…该呀!老泪纵横,他悔,叫了子孙过来,自罚十戒尺,啪啪打在掌心,毫不手软。
“你们一定要以我为戒。勿因威武畏缩,勿因富贵移性。”
荀家谁能不懊悔?
不止他们,十几年前笑话云禾、云崇青的人,今日脸多少都有些烧红。三里街尾云家,合颂院正屋堂室站满了人。云忠诚坐在主位上,云忠恒背手来回踱步。
齐氏站在众儿孙前,想说什么嘴张开又闭上。
兴奋激动的心境难以平复,云忠恒肃穆着脸,眼看着地沉着声道:“青哥儿十几年不歇,苦读书,终于给咱们云家改换门庭了。我今日把丑话先放这。”
云忠诚老眼亦寒冽,盯着堂下男女老少。
云忠恒走到当中,脚下一定,转身正好与齐氏面对着面,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谁要是有胆敢在外胡作非为,败坏青哥儿前程,那邵家二太太的下场,就是个版样儿。”
不敢与老爷子对视,齐氏两肩耸起,费力吞咽了下。她知道老爷子的性子,敢放话就敢作为。
大房云稻见婶娘不吭声,抬手拱礼:“二叔放心,我们都知道好赖。帮不了青哥儿,也绝不给他拖后。”
“是,”云麦几个也连忙表态。钟氏等女眷更是不敢犹豫,自打芊丫头嫁进沐宁侯府,她们就收敛了。都是宅院走出来的,谁还能真不知道厉害?
“但愿你们恪守慎独,不然…”云忠诚一声冷哼:“就不要怪我们手狠。跟青哥儿的锦绣前程相比,谁都死的。”
一锤夯在齐氏心头,不禁打了个激灵:“是。”
云忠诚瞥了一眼齐氏,看向大儿:“殿试结果还没出来,但也快了。以后会有不少眼睛盯着云家,咱们自己安生还差点。你带一千两银子,去附近摆两粥棚。邵家冬里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这个好,比摆流水席好。”齐氏附和。云忠恒一瞪眼,她立时闭嘴。云忠诚冷声:“流水席也要摆,但不是现在。”拿了搁一旁的拐杖,站起身。“二弟,咱们去五严镇。”
“好。”
五严镇西头岭,云禾听着信,欢喜得抱头蹲地上掉眼泪。王氏也是双目含泪,管事忙着打赏、备茶。主家大喜,各人都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等送走了县太爷,云禾缓过劲,又兴冲冲地去挑建牌楼的地儿。
他儿子,差不了了。
云禾不知,此刻皇帝正站他儿子考席边观卷。云崇青今日是先在稿纸上将思想详尽书写,然后誊抄。皇帝看过他的案卷,觉不够,移目手稿,久久才离。
微不可查地轻吐口气,云崇青笔下始终顺畅,尾末一句,治水重在防患未然,不可侥幸矣,切勿绝境话初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