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白发老头身后进了药庐,才想去给老家伙煮茶,手刚触到茶壶,就闻问话。
“你老实说予老夫听,邵家要给谁诊病?”
坐在小炉边煎药的青年,抬起一双秋水眸看向顿住的云四叔。
云禾紧敛的双目慢慢漾开笑:“果然是请了您。”
“别废话,赶紧说事。”
“京城温家三夫人……”
炉边青年握蒲扇的手蓦然收紧,眼里神光震荡,指节泛白。江老大夫愣了两息,立马问道:“温棠峻的原配妻子?外祖家姓陈,南泞大盐枭陈昱之的外孙女?”
知道得还挺清楚!云禾有些意外:“我以为您不关心这些。”
别人就罢了,但她…江老大夫手背到身后,来回踱步,几圈后又顿足:“她病重了?”不等云禾回话,又道,“不该啊,她足月出生,幼时身子康健。现才二十有六,怎么就病重了?”
老家伙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云禾摇首:“我也不清楚,只晓得温三夫人已在替夫择继室,为女铺后路。向你求老参精,也是要送给她,卖个好。”
江老大夫腮边鼓动了下,摆摆手:“你回去吧,明日午后来药庐拿。”
这么简单?云禾迟疑。
“还愣着做什么?”江老大夫气不打一处来:“不想要也给老夫赶紧滚。”
厉声之下,云禾脚底抹油。药庐中死寂,直至药开发出咕噜咕噜声,青年才到:“爷爷,我想去见见她。”
一声长叹,江老大夫老眼湿润:“确实该去见见。邵家都跟老夫提孟家女保胎药之事了,威胁之意虽未言明,但也显然。想来给人看病是假,断死期才是真意。你与她虽没见过,可一母同胞的血脉缘分断不了。”
“云四叔那里?”青年露悲。
“邵家非善茬。虽允了一个举荐名额,但日后你入了太医院,老夫却不想你与邵氏多纠缠。”因着过往的旧事,江家百年里本不欲派子弟考医官。可邵氏两奴的威胁,却叫他胆寒。
民与官斗,血淋淋。
“您给断病,邵家给名额,一场交易而已。”青年压了压药庐的火,神情已恢复寻常。
“明日云老四来,除了老参精,老夫会把你那本誊抄的药典一并给他。”
青年敛下眼睫,那药典第一页有他名。江陈,字不朗。
江老大夫转身看向庐外,目光悠远:“你外祖母谢氏,乃现沐宁侯夫人的姨婆。沐宁侯幼女,是当今沐贵妃。若能得沐贵妃提携,你在太医院的路会好走许多。只要保住她,以后…翻查南泞陈家金库失窃案,也可多重仰仗。”
青年吞咽,目里渐生笑,迟迟才道:“爷爷,您说她会认出我吗?”毕竟无论是在西平朗氏,还是勐州谢氏那,他都是个死人,早与母葬身骆轴崖下。
“你姐姐幼时很机灵,而你这么多年一直临摹的是你母亲的字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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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家白鸭河边,云忠恒在等他孙女。
不一会,云从芊到了,挥退管事,走到垂柳下屈膝行礼:“祖父。”这一天…终还是来了。她此刻心情很平静。
“你父亲又去和春堂了。”云忠恒不晓得四儿向和春堂求什么,但药堂里能有什么?无非是药。
“是。”
“青哥儿今日没去从德堂,又是在家自学?”
“是。”
云忠恒转过身,面向孙女。东边桦木怪道口,云崇青站在他祖母之前站的地儿,凝目望着那幕,唇口抿紧,心中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