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公。”
几次交接,李饮冰已经知道魏忠德的真实身份,俗话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魏忠德眼下虽没有品级,也无什么名气,但却是朱标的身边人,他可不敢有丝毫怠慢。
“李大人。”魏忠德拱了拱手,“我是来传话的,殿下说该动手了。”
李饮冰的呼吸一下子粗重不少:“那就托公公转告殿下,下官知道怎么做。”
魏忠德轻轻点点头,把手上提着的盒子递了过去。
御史台没修食堂。不是所有官员的家境都能支撑他们在衙门附近租上一套房子,更别说日日三顿下馆子,大部分官员的午饭,都是家人做好了送来的,吃过了饭,他们会在公堂里的椅子上眯一会儿,到点了接着工作。
小部分世家出身的人虽有这个财力,没有特立独行的想法,在官场讲究和光同尘,为了合群,他们会选择点上些外卖,由店里的小二送来。
故而每到中午,衙门外便分外热闹,来来往往的全是些下人和官员,李饮冰和魏忠德站在这里说上几句话,一点儿也不起眼,家中妻子来送东西的借口用上一次就够了,再多惹人生疑。
传达了朱标的旨意,魏忠德便离开了,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不到半天,御史台传出一个惊人的消息,像滴在水里的墨一般,转眼间无孔不入地充斥在应天城的大街小巷里,连树底下乘凉的老人和小孩也能谈论上一两句。
有个叫李饮冰的御史写了封奏疏,要弹劾大都督朱文正,且在那里面说他意图谋反,投靠了张士诚。
这消息尚不能分辨真假,但有板有眼,联系今日种种风声,蠢人们立刻信了,不少聪明人也颇为犹疑。
紧接着,这本文书摆在了朱元璋的桌子上。
黄禧低着头,站在桌旁,袖中的手死命掐着胳膊上的肉,借此用疼痛控制自己,别在恐惧下乱了分寸和仪态。
他知道朱元璋的眼睛有多么的锐利,但凡自己稍有颤抖,那也算失礼。
“……”朱元璋显然没心情关注他,沉默了很久,突然问道,“世子今天出门没有?”
“回主子,殿下一整天都在书房里。”
“哼。”朱元璋笑道,“那个小混蛋,小兔崽子,用你们这些阉人倒是越用越熟了。”
黄禧一惊,气也不敢喘了,头垂得更低,不过他心里倒放松许多,起码王爷笑了,虽然骂了两句,但是笑了就说明王爷没自己想的那么生气,况且这骂的也并不重。
“让咱看看这个忧国忧民的忠臣都写了些什么好东西。”
朱元璋拿起厚厚一本奏疏,忽略前面请安问好,歌功颂德的部分,直接翻到最后几页看了起来,短短一千多个字,他看了小半个时辰,时不时陷入回忆之中。
“此人虽有些功利市侩,却也有点才华,说的在理,能用一用。”
将它扔回到原本的位置,朱元璋靠在椅背上,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奏疏上的正是时候。可你说,标儿这回,是不是存了报复的心思?他当时什么都没有怪咱,是不是憋着这口气?”
“回主子,世子殿下纯善至孝,大度仁爱,这是出了名的,他定然不会为了外人对主子有什么怨恨,主子多虑了。”
“咱多虑了?”朱元璋反问着自己,“咱逼着他疏远刘伯温,那也是为了他好,你看那悬崖上的雏鹰,不也是要靠爹娘在后面推一把才能起飞吗。”
“是。”黄禧小心回答着,字字斟酌,在脑里过了几遍才敢出口,“殿下聪敏睿智,自然能明白主子的心意。”
几天下来,各地的战事和政事连绵不断地上报,朱元璋熬了几个通宵去处理它们,每天只睡两个多时辰,有时甚至远远不足,加上接见徐达,关注李饮冰和朱文正的动向所花费的精力,铁打的人也会疲惫。
他这样做很难说是不是在折磨自己,想用忙碌来麻痹心灵。
可是越累,越疲倦,他的思维越无法停滞,即使已经发了誓不再顾忌大哥朱兴隆对自己的恩德,不再考虑朱文正和自己的血缘关系,那隐秘的伤害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的。
朱元璋想要坐直身体,可最终还是没有动弹,任由自己继续懈怠。
他的眼睛里藏着很深很深的迷茫和孤独,这些情绪不仅旁人无法窥见,连他自己亦未发现,所以在表面上,他只是又笑了笑:“标儿这是想立威呐,把咱也给利用了一把。”
“好儿子,有长进,是咱的种。”
“你去传咱的话给他,说咱……”
“你是说,父王让我去抄朱文正的家?”
朱标皱着眉,忍不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紧紧盯着面前的黄禧。
“回殿下,王爷是这个意思。”黄禧笑道,“王爷还说,朱文正是死是活,全看您的安排,只要把事情处理好了,没有漏洞,他都认可。”
“还说什么了?”朱标追问道,“我爹生气了吗?”
“王爷只和奴婢交待了这几句话,至于王爷有没有生气……奴婢不好说。”
黄禧还真不是在打太极,他一开始是觉得朱元璋没有生气,但到了后面,他又摸不准了。往常再累,王爷也是坐直的,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