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朱标钻进车里,朱元璋放下手中拿着的书,问道:“准备好了?”
“是,四弟和妹妹在箱子里了。”
朱元璋道:“那两个小兔崽子,整天不干正经事,爬高上低,等他们去了学堂,成绩一定不如你。”
“各人有各人的志向。而且也未必就不如我,爹,话不能说满了。”
“嗤。”朱元璋发出一声气音,“三岁看到老,以后恐怕也这模样。你呢,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是就敢和黄皮子对着干了。”
知道老朱同志不是真的嫌弃两个小萝卜头,朱标给他台阶下:“四弟为了一时之念,从夏天调查到了冬天,这份毅力与坚持,成年人中也少有。而妹妹,也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小时候那件事开了灵光,身体素质已经很突出了。”
“他们绷着一股劲要闹清楚我的秘密,趁这次知道也无妨。好叫他们明白,什么叫好奇心害死猫。”
“正好长长记性。”朱元璋没再说什么。
他掀开车帘:“伯温到了没?”
吴策骑着一匹马等在窗外,朝路的那方看着,闻言扯住缰绳回头:“属下已经看到刘大人的影子了。”
路上果然渐渐出现一个由远及近的身影,那正是刘基骑着马赶来,寒冬里照样是单件的宽袍大袖,行动间流水般畅快。
随着修为的加深,朱标已经逐渐能够做到寒暑不侵,但为了掩人耳目,仍旧一直穿应季衣物,有时候马秀英怕他冷,还会多添些围脖手套给他。
刘基明面上是镇妖处的负责人,私下里也广有盛名,没有这些顾虑,想怎么穿怎么穿,要多有风度就多有风度,让朱标很是羡慕。
到了近前,刘伯温喊了声吁,把它停住,轻巧下马,提起衣服下摆,噔噔上车,坐在了朱标身旁。
“先生好。”
“大帅,公子。”刘基拱手行礼,“有些事耽搁了。”
看他的神色,似乎有些愤懑,隐藏着一股怒气,刚和人吵过一架似的。
要说猜测他的想法,朱标不如他爹,毕竟这两人君臣心意相通,处处默契,但要论了解情绪,朱元璋看不出来的,朱标却能明白。
当下他也没有问,只叫吴策赶紧出发。
这支小队伍人数并不多,满打满算就六个,朱标、朱元璋、刘伯温、朱静镜、朱棣和吴策。
早晨被朱棣和朱静镜看见的,似乎在搬运什么东西的仆役,其实并不会跟上来,他们搬的东西也不是要送往应天的杂物,而是某位新姨娘的嫁妆。
朱标借用此事掩盖他和朱元璋的出行,顺便框了两个萝卜头一把。
行事迅速一向是朱元璋的优点,他担心马秀英怀孕了颠簸起来有碍身体,就连她也没有带,轻装出行,从而不引人注意。
马车行驶至秦淮河的一处支流附近,此处的水面不如其它地方宽广,但胜在深度大,在半中央的河里,他们的“交通员”正等着。
水面上冻着一层冰,不薄不厚,延续到两岸的泥土上,将黄草杂树等也波及了一些,结出霜花。
朱标率先下来,从怀里取出一只海螺吹响,呜呜的声音在空旷而又碧蓝的天上回荡,几息过后,地上的小石子开始快速跳动,一道道裂纹出现在冰面上,哗啦一声,一只硕大的黑鱼跳跃而出。
吴策的手抖了一下,忍不住向背后伸去——他的剑就在那里。
箱子里用头顶开盖子偷偷看的两个小孩儿,也吓了一跳,猛地缩回去,盖子落下,发出啪的一声闷响,惹得朱元璋回头看了一眼。
他摇了摇头,和刘伯温一起从车中出来。
“这是夜明。”朱标给两人介绍,“家在南海,是木十三的朋友,它和镇妖处签了契约,我们为它提供食物和灵果,它会送想去酆都的人过去。”
朱元璋饶有兴趣,上上下下打量夜明:“它身上的刺是做什么的?”
“啊。”朱标一愣,“我问问。”
向夜明说出问题后,它发出几道意味不明的叫声,如海中鲸鸣,悠长低沉。
“它说这些刺是随便长着玩玩的。”
这次轮到朱元璋一愣:“咱还想着能用来刺船,算了算了,怎么走?”
夜明挪动几下,游到岸边张开嘴。
控制不住自己的朱静镜早就又顶开盖子向外看,正好对上漆黑如深渊的鱼嘴,兴奋道:“你说我们是不是要进那里面去啊!”
朱棣心有余悸:“你不害怕吗?”
“害怕?”朱静镜歪着脑袋,“我不是早就告诉你,我喜欢妖怪吗?”
“在大哥院子里发现的河蚌,比起这条鱼来说,完全是不同的怪物吧!”
“没区别呀。它们不是都听大哥的话吗?”
“可,可是……”
朱静镜突然一把按住朱棣的脑袋,把他压得趴在了箱底,还没等他生气,就小声道:“嘘,大鱼要吃掉我们了。”
朱棣顿时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一阵轻微颠簸后,又过了很长时间,外面什么动静也没有,如果不是身边还有一个人,他几乎以为自己仍然躺在家里的床上。
“怎么回事……”他低低问,“朱静镜,爹和大哥他们是不是已经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