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稍显微弱,庙里的光线不太充足,泥塑的身影黑漆漆的,高大而宽阔,好像要冲着人砸下来、指着鼻子惩戒一般,视觉效果上颇为威严神圣。
它的具体面孔根据传统的那一种审美画出,丹凤眼和长胡须,头戴帽子,身穿宽服,面孔真实而又抽象,说不出究竟什么样来,但又似乎什么人的面貌都能有几分相似。
沐英认为自己主要是来保护朱标安全的,对地上跪着的那个人更有兴趣,所以一直盯着他仔细看。
“我去找一找庙祝。”
“好,我在这里等你。”
旁边有几间侧屋,朱标挨个敲了敲门,东边几个屋门紧闭,无人回应,西边的几个,一敲就顺着力道开了条缝,里面放的是杂物,一直找到离泥塑最远的地方时,才算有了回应。
里面出来一个老头,背有点驼,一身蓝色布衣,是个光头,神情十分慈祥,眯着眼睛,两手背在身后,说话慢吞吞的。
“哦……是个年轻人,有事吗?”
“老伯,你是这里的庙祝吗?”
“是我。”老爷子笑呵呵的,抬手一指对面房间,“那里头有香,看香的粗细长短分价钱,最贵也不过十几个铜板。蒲团也在一块放着,不够可以自己拿。”
“好,我一会儿去拿些,过来付账。”朱标问道,“老伯,您在这里当庙祝多久了?”
“我是从我爷爷那里继承庙祝这个身份的,算起来。”他道,“有三十六年吧。”
“您知道城隍爷的事情吗?咱们这里……”
庙祝看出门道来,打断了他的话:“你不是来祭拜的吧!既然如此,也不用非要烧香来讨好我这老头子,心不诚则不灵,浪费钱做什么。想问啥就问啥,知道的,我就告诉你。咱们俩聊聊天。”
“好。”
他推开自己的小木头门,带朱标走了进去。
朱标大致一看,房间不大,家具也很少,角落里有一张小木床,看起来结实,但已经旧了,床上叠着一方薄被,破了几个小洞,浆洗得发白。
房中的是个方桌子,正好两个板凳,庙祝给朱标倒了一碗碎茶煮出来的茶水,又给他端来了一盘煮花生。
“后生叫什么?”
“叫林示。”
“啊,老汉我叫宋常。大家伙都叫我宋二爷。”宋二爷喝了口茶道,“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问庙里的香火怎么样?来的人多么?”
“这座城隍庙香火还可以,过年过节的时候人最多,尤其是初一十五,有很大的集会办在这里。到时候雇人抬着城隍小像,从城中出发,一直抬到庙中,路上挂起灯笼,路边摆上小摊,那才叫热闹。”
“香火如此好,您却过得清贫,真是虔诚。”
“哈哈……”宋二爷笑了,“钱都用来修缮砖瓦了,越漂亮,才越有人气。至于虔不虔诚,老百姓嘛,不是拜城隍爷,就是拜菩萨,抛开菩萨,也有老天爷,图个寄托。”
“您说的有理。”朱标眼前一亮,觉得有戏,还能再聊,这位老人家比他想的还要开放一些。
宋二爷道:“我只能做做这些事儿了,以后谁说的准呢。我没娶妻,没孩子,也老了,还不知谁来做下一任庙祝呢。
他顿了顿,接着道:“我当然不是吝啬的人,城隍庙不是我的家产,交给旁人管理也是行的。可是吧,乡亲们虽都是好人,但他们一辈子也难踏出村外十里,没什么见识,管账接客是不行的。”
“嗯。”朱标点点头,承认这确实是问题。
“年轻人有活泛劲儿,也好□□,机灵的说不定能学点东西。不过这些年到处打仗,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日子也是难事,他们不是从军了,就是跟着爹娘刨地,不肯来我这里。”
“有些主动过来的,都是地痞流氓,想要不劳而获,榨取油水,如果把庙交给他们,城隍爷是半个贡品也得不上的。”
“正经的后生难找啊。”
说到这里,宋二爷叹了口气,一双眼睛不断瞟过来,看着朱标,暗示的意味几乎要溢出来。
朱标这才明白他什么意思,哭笑不得。自己打听消息,原来是被他当成有意接收庙宇的继承人了。确实,一般人不会来问这些,产生误会很正常。
他只能岔开话题:“老伯,庙里供的城隍爷是哪一位啊?”
“什么哪一位?”
“您看啊,有些大英雄会被当城隍供起来,比如说文天祥。也有些神话人物,兼做城隍,咱们这里什么情况?”
“文天祥是谁?我不知道。”宋二爷摇摇头,“城隍没有名字,起码我爷爷没有讲过,城隍爷就是城隍爷嘛。”
“这样啊。并无典故……”
“你是哪家跑出来的少爷吧?”宋二爷道,“老汉告诉你,这庙其实挺好管理,也不影响你继承家业的。”
他还不肯放弃,觉得机会难得,抓住朱标不放。
朱标笑道:“我不会当庙祝的,除了家业以外,我爹有别的东西要我继承,实在是有些忙,您的好意心领了。”
“啥?”宋二爷道,“除了家业,还能有啥?你还能管别人的事不成?”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