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桅杆的是帅船!”
“杀!看准它,给我上!”
“传令下去,先杀朱贼者,赏良田千亩,封侯爵!”
朱元璋抬头看了一眼自己漆成白色的桅杆,暗骂自己犯了个大错,真是糊涂了,竟然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
照理来说,行军打仗,将帅们都要有特殊的装扮,身披披风,或者身边有专人负责扛着旗帜,以方便属下们辨认,好发号施令。船行于湖上江中,混战中多有不便,衣服不再有用,他就吩咐下去,让人把桅杆给漆了个颜色,谁能想到事情竟还会到如此地步!
军阵给冲散了!
而且那张定边简直如古之恶来转世,如此勇猛,白瞎了陈友谅有这样的好将军,走了什么狗屎运。
“大帅!我们的船转不过去!他们冲得太快了!”
冲散后的军阵如同一个敞开的大口袋,露出几乎毫无防备的朱元璋来供敌人“眼馋”,张定边拢了几艘小船,铤而走险,单刀直入,要擒贼先擒王。
事情这么突然,老朱同志的船根本反应不过来,风是向他们这边吹的,照理说可以逃跑不假,但是方向不对,一切又能有什么用呢。
“徐达呢。”到了这个时候,朱元璋还是很冷静,思维不停,将自己手下将领们现在的位置按距离排了一遍,“不对,是常遇春离咱近,快把他叫来。”
“是,属下这就去传令。”
甲板上的人跑来跑去,全都试图让船动起来,只有朱元璋一个人站在船舷边上,两手握住栏杆,眯着眼睛紧盯张定边。
猛将啊,若是赵德胜还在,咱本也应当会把他带来,安排他在咱身边护着……
“报!”
“讲。”
“大帅,常将军赶来似乎要些时间,我们要不要想想别的办法?”
“你有什么主意?”
“这,属下以为,可以放一条小船……”
“现在坐小船下去,就等于找死。打得这样乱,坐条小船,咱可能会被自己人给误杀喽。再说,他就追不上小船么?那杀起来可更容易些!”
“那,那大帅,我们如何是好哇?”
“等!等常遇春,等张定边!你去叫人,给咱把这条船上能喘气的都喊来,一会儿他们登船,先浇火油,再放箭,他们要是真上来了,就提刀砍!”
“是!我们一定会拼死保护大帅!”
朱元璋爽朗一笑,拍拍他的背,乐道:“好了,去吧!”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每隔一刻,就有成百上千的士兵死去,有元以来,甚至是有史以来,这样大规模的水战还是头一回。
不能抵达去救援的朱军和不能赶去刺杀的陈军,两方军队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张定边身上。
乱世出英雄,英雄们凭借自己的人格魅力与个人能力,领导和鼓舞着手下的军队,因为时间不多,他们的规则制度建立的就还不够完善,在乱世中,英雄要是死了,手下往往就是一盘散沙,再也团不起来。
朱元璋和陈友谅,谁先死,谁的军队就先输。
“我看见了。”
张子明没听清,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看见元帅了。”韩成道,“我的长相竟然真的与大帅如此相似。”
“啊……”张子明短短地呼了一口颤抖的气,“我还以为你看见张定边登船了,莫要再吓人,不如想想怎么才能赶过去!要是公子在,要是张道长没受伤……”
送信,他有自信还能做到,只要坚持,只要吃足够多的苦,只要有意志,就有成功的可能。他不怕这些。
可是要他去救人,游过这么大的湖,施展勇武之力打趴陈友谅的将军,那根本不可能!张子明想不出半点法子。
“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你说周先生?他们可是奔着元帅去的,周先生怎么拦得住,他要是去拦,恐怕会直接死掉的!”
张子明说到这里愣住了,想到平时周颠对朱标的在意程度,突然觉得他真的可能会舍弃生命去救朱元璋。
他赶紧回头,只见他们这艘船的船舱里,果然传出一些碰撞和疾步走动的声响,张中和周颠随后拉拉扯扯地出来。
“你放手!我赶紧去救人!”
“你这一救,得被雷劈成灰!让贫道去,贫道的道行高得很。”
“你道行高?你前天吐了那么大的一盆血,还敢自夸,懂点羞耻吧!”周颠急得脸都红了,“老道士,你放开我,我这一辈子就图个太平,今天死了,也死得其所。公子不能没人教导,你就留着你的命当好师父吧。”
张中明显地犹豫片刻,但还是坚定道:“你也能教导贫道的徒弟,再不济还有刘伯温。”
“算了吧!你好好呆着,现在一阵风就能吹倒你。”
尖锐的声音划过,一枚火炮贴着船砸进水里,韩成短暂的耳鸣,他能感觉到张子明担忧地扶住自己,但根本听不到他说了什么。
他能看到的只有张中和周颠张开又合住的嘴还有他们俩激动的神情。
我得去!
这个念头流星一般出现在韩成的脑子里。
他想起尸山血海,想起湖面上响起的火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