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建好了, 朱标也得回家了。
一众道士收拾了摊子,拿起各式各样的法器,诸如罗盘拂尘等物, 打着哈欠,勾肩搭背,零零散散得往回走。
和尚们规矩很多,一起结伴而行。
妖怪们也彼此告别,顺着洞走的回到洞里,顺着河走的跳进河里,声势虽然浩大, 但很快就都消失不见了。
长孙万贯锤着自己因为振臂高呼了一晚上而变得酸的肩膀, 一溜烟跑上山来:“公子, 我们也回去吧。”
“嗯,走吧。”
回去的路上,朱标还在想关于这次战役的事情, 要抢走朱镜静的那只产鬼,还有捅了产鬼一刀却又和她是一头的蛇精,她们两个八九不离十就是陈友谅派来的。
陈友谅亲征,身边不可能没有修士跟随, 虽说人修两道不可共存,大军交战之时, 煞气与阳气冲撞下, 无论是谁也使不出什么神鬼手段来干扰人道气运的相争, 但——也许他会派人在应天城里捣鬼。
想到这里, 朱标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滚滚东流的江水。
长孙万贯差点撞在朱标身上,看他如此, 连忙也跟着回头去看:“公子,是不是桥还有点问题?”
“桥没有问题。”
这座石桥是朱标用自己的眼睛监工做完的,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那您……”
朱标的语气很平静,说道:“长孙,回去以后别睡了,叫上那些没去修桥的人,全城巡逻。”
长孙万贯一愣,心中一凛,脸上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低头拱手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有事直接联系我。帅府附近的人多安排一些。”
“是!”
朱标扭头迈开步子走了,他还得回去给马秀英请安,然后再安抚安抚弟弟们。
谁知道他刚一进院子里,就看到了马秀英阴沉得像是一片乌云的脸。
“……娘?”朱标赶紧在脸上挂好笑容。
马秀英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后问道:“你去哪了?”
此话一出,朱标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在空中迎风招展一圈,好像暴雨天被风吹动的树叶子。
他赶紧用余光看向藤椅下面窝着的胖猫。
橘非托着脸的爪子一滑,头险些栽到地上去,它知道这是来活了,赶紧比划两下,试图表达出一个“生气了”的意思出来。
我知道这是生气了!
原因!解决办法呢!
朱标恨不得立刻给它一个白眼,生气了,这谁还看不出来?
马秀英提高音量,道:“看什么呢?我椅子下面有什么好看的?”
“没,我就是看这只猫又肥了一点儿。”
橘非察觉到朱标凶狠的眼神,无力地把下巴磕在了地上,心中已开始痛哭流涕,看来今天的一文钱又没有了。
“我是想问问你,你跑到哪里去了?”马秀英皱眉道,“标儿,你知不知道今天应天城外就要打仗了?你现在跑出去,你,你是不是想和你爹一起上战场?”
她越说越急,立刻就被自己的猜想说服了,话里带上了点儿愤怒:“一天天的,你的脑袋瓜里都想什么呢?你是什么身份?你——你才多大?”
朱标这时才有点回过味来,抬手道:“娘,您等等,等等,我没说要去打仗,我哪里有那个胆子啊。”
马秀英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问道:“那么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朱标凑过去坐下,低声道:“娘,我是带着镇妖处的人去修桥去了,就那座江东桥,今天打仗的时候要设埋伏的。”
“江东桥?”马秀英愣住,“我怎么不知道?”
“啊?”朱标也呆住了,“您不知道?”
马秀英都要被他气笑了:“我又不像你们父子两个,整天的往外跑,也没什么暗卫属下……”
朱标赶紧道:“娘,我错了,我错了。这件事肯定有误会,我以为爹跟您说过了,爹肯定也以为我和您说过了,才会这样的。您听我讲啊,我这就讲。”
马秀英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听完了朱标给他讲的情况,分析一下,也就没什么气可生了。
相反的,她自己因为对于儿子的那些担心而产生的怒气消失以后,就敏锐地注意到了朱标内心的焦躁不安和烦闷。
到底还是小孩子。
马秀英笑了,摸着朱标的头,温声道:“想什么呢?是不是担心你爹?”
朱标叹了口气,慢慢道:“爹那边……娘,到底是要打仗了,我是担心自己做不好。”
“做不好什么?”
“做不好的东西多了。”朱标向前一趴,趴在了桌子上,“我担心自己管不好人,还担心自己不能进步,更担心对不起百姓,就是……担心就是担心。”
马秀英顺着他的头发一下下摸着,就好像朱标还是个很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