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吃了一惊,却没有说话。
刘伯温把手收进袖子里揣着,微微前倾,礼貌道:“阁下可是帅府的公子?”
“在下朱标,见过先生。”
“哦,原来是元帅的大公子。”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从中抽出信纸递给朱标看了看,“元帅请我来做个军师,更深露重,城门已关,我本来是打算从这河上过来的,没想到会正巧遇到此事。”
这一番话,已经把他的身份,来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都交代清楚了,顺便还放出了不低的善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阵营,光看这种表达能力,就已经不负盛名了。
朱标看完了信,认出这是老朱同志的笔迹,把它还回去,又问道:“那么先生就是那一位青田的刘伯温?”
“正是。”刘伯温笑道,“想不到我这点微薄的名声,连公子也听说过。”
“青田刘伯温的名声,没听说过才有问题。先生不必妄自菲薄,能被家父请过来,可见您的本事即使是家父也认可的。”
其实刘基并不是个特别喜欢笑的人,所以自我介绍后也就恢复了淡淡的表情,静静看着朱标,不断暗中观察。
这位大公子年纪不大,本事却显然不小,而且思维敏锐,警惕心强,礼仪言辞得体,说是早熟也有些不足,只能用天赋异禀来形容。
对于这些表现,刘基心里当然是很高兴的,这是他即将效忠的主君的儿子,当然越聪慧越好,谁都想要基业万代传递,永盛不衰。唯有一件事,让他实在纳闷——朱标身为朱元璋的儿子,沾染如此厚重的人道气运,竟然可以修炼?
这边他心里疑惑,那边朱标也是一样。他对于刘基所言的“没有轮回转世之所”而感到惊讶,但是现在并不好问出来,还是先善后为好。
朱标又行了一礼,转身对乌品道:“这蛇的尸身你们先带回去吧,我这里不方便留下。”
乌品瞅了一眼刘伯温,按下自己对这类术士的厌恶,慢吞吞道:“大人不需要再看看有什么线索么?”
朱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乌品恍然大悟道:“是在下忘了……那我们这就告退。”
宁万心里疑惑,想问问自家二哥到底是忘了什么,眼睛又怎么了,为什么要指,最后还是硬憋回去,只是晃了晃脖子。
朱标自然瞥见它的动作,心里感叹乌品嘴巴严,说道:“好,今天这件事,我有空就会去找你们商量,或者托人送信过去。”
乌品与宁万一起点点头,在夜色中驼起黑蛇粗长的身体,勾着那块不断吐泡泡的大白石头游走了,远远看去,像是坠着泡沫的小型轮船。
而襁褓里的婴儿,除了换尿布时、被扔出来时哭过几声,其它时间都睡得很熟,动也不动,真是遗传老朱同志的基因,心理强大得过分。
朱标把她抱起来,从衣服上扯了几块不重要的布下来,思考片刻,把这孩子绑在了六出白背上。
六出白本来还想抖抖毛,现在就僵硬得好像一块石膏:“……汪?”
朱标按住它,微笑道:“不用担心,你可以的。”
“汪汪汪???”
某些时候,朱标是真的不打算做人。
稳扎稳打地打了结,朱标拍拍六出白的脑袋,鼓励道:“走些偏僻的地方回去,去找我娘。”
六出白没有办法,只能听朱标的话,慢慢走了。它本来是一只狗,现在却被当作马用,摊上这样的主人,也是倒了大霉。
刘伯温并不干预朱标的安排,好像透明人一样站着,等所有“人”都走光了以后,才看向朱标。
朱标道:“先生可愿跟着我去重探这妖怪的巢穴?”
“可。”
地下洞穴依旧水声潺潺,相比来的时候,头顶的石头全都湿漉漉的,也许是因为斗法毁坏了部分地面的原因,开始往下滴着水。两人走了一小半路,衣服就湿透了。
夜已经深了。这处密道并不被外面那越来越亮的月光所影响,依然漆黑如墨,朱标不需要火光,刘基也没有提,他们也就这么走了下去。
走着走着,刘基突然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点出一个小火苗来照路,说道:“公子,请看这根火折子。”
朱标拧着衣服下摆和袖子上的水,刚拧干,又眼见它湿了,沉甸甸的坠着,只好叹了口气,突听这句话,侧头去看他手里的火折子。
这只火折子表面上倒也没什么特殊,土黄土黄的,巴掌那么长,只是在持续稳定上似乎比别的同类高了一筹。
刘基把散发着莹莹火光的棍子向前一伸,准确地接到一滴水。
水珠落入火光中,发出“嗤”的一声,瞬间被火吞噬,连青烟也没有冒。
朱标歪头看了半晌,迟疑道:“我似乎能见到火折子上站着一只鸟的虚影,白喙青质,且有赤文。”
刘基道:“不错,正是如此,看来殿下的眼睛果然神异过人。”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神情也是平和沉稳的,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朱标已经在他面前指过自己的眼睛,更早的时候,还用这双眼睛找过鳞片里藏着的符纸,压根没有掩饰过什么,刘基这等人物能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