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阑玉在建康又留了几日, 进过几回宫,与云秦促膝长谈了几次。又与京中亲朋友人或世家权贵吃了几顿宴, 行程满当, 竟无一日能在府上休息。
然则她毕竟不是京官,郁州还有诸多事务等着她操办,因此待了十天后, 她便该回去了。
回程的前一天,梁阑玉最后一次进宫,与云秦又详细聊了聊她对于屯垦边地的想法与建议。
临离别前,梁阑玉道:“陛下,臣明日便该回郁州了。”
云秦微怔。梁阑玉来时他倒是记得这件事的, 只是谈到尽兴, 他竟忘了。如今被梁阑玉提醒,他才又想起来。
他缓缓“嗯”了一声:“你此番回去……路上多加小心。”
“好。”
“到郁州后, 给孤来一封书信。”
“好。”
“……”
他似还有些想说的, 然而又不知该不该说, 于是殿上就这么沉默下来,
片刻后,梁阑玉听见一声微不可闻地叹气声。
她忍不住地抬起头,想看看云秦缘何叹气,却见云秦正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云秦突然道:“你与潘子皓走后,孤在这建康城中,说得上话的人愈发少了。”
这话令梁阑玉抿了抿嘴唇。她斟酌了一阵后开口:“陛下……”说了两个字后又顿住。云秦这话她感觉自己怎么接都不合适。
云秦哂笑:“唉, 是不是让你为难了?如今孤想说的话, 句句都得慎之又慎。唯恐说时无心,听者有心,便成了郢书燕说。你不必多想, 孤只是……随口一说。”
梁阑玉只能道:“陛下若想倾诉,臣会听着。”
云秦缓缓摇了摇头。
“罢了……”他道,“说太多,倒成了叫你听孤发牢骚了。时辰不早,你尽早回去收拾行装吧。明日孤让张礼送你出城。”
梁阑玉道:“好,多谢陛下。陛下保重身体。臣告辞了。”
她行了个礼,见云秦不再出声,于是起身出宫去了。
梁阑玉走后,张礼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来到云秦的身边。他小声问道:“陛下可要留梁大姑娘?”
云秦皱眉看了他一眼。他缓缓道:“张常侍,你说,古来帝王缘何称‘孤’呢?”
张礼愣了一愣,不再做声。他本想说,云秦若舍不得,让梁阑玉在京中在多留五至十日,郁州的差事应当也没那么急……可云秦这番话,让他觉得是自己多嘴了。
云秦向来是个合格的帝王。
片刻后,云秦道:“你今晚亦早些休息,明日带人送她出城。”
“是……”
……
……
梁阑玉从宫中回了梁府后,照例先去拜见梁羡。她本欲与梁羡简单说几句后就回去收拾行装,却不料进了梁羡的屋子,她发现屋内还有一名另男子在场。
“阿玉,你回来了。”见梁阑玉推门进来,梁羡含笑朝她招了招手。
屋内的男子亦转过身向梁阑玉行礼:“小人戴宮,见过梁刺史。”
梁阑玉微微一怔,迅速打量了戴宮两眼。此人她认得,是梁羡的老部下,当年攻打建康曾在梁羡手下任职,不过战事结束后就很少见了。他眼下出现在这里……
她忽然预料要发生什么了。
果不其然,梁羡把梁阑玉叫上前,问了她几句宫里发生的事,也没让戴宮回避。聊完后,梁羡指着戴宮道:“阿玉,这位戴宮戴七郎,曾在我帐下任股肱一职。如今历城已起战火,北寇随时来犯,我朝亦在筹谋北伐之事,恐怕不几年便会有大战。你手下缺少干练之人,不如让戴七郎跟你回去,助你一臂之力。”
戴宮顺势道:“若刺史不弃,小人愿为刺史效犬马之劳。”
梁阑玉眉头一跳。
前两日她就听赵九禀报,她不在府上时,梁羡曾去后院跟她的奴仆们说过话,还特意问了刘平与张康的事。她心知刘平与张康此番没来,梁羡定然起疑了。
而如今梁羡又派个人给她,固然有为她提供助力的好心,不过恐怕亦是想再多一道目光盯视她,顺便跟她回郁州查查刘平张康是怎么一回事。
梁阑玉面上丝毫不露异常,只笑道:“父亲怎知女儿正为缺少人才而发愁?父亲推举的英才,为女定加以重用!多谢父亲!”
又转向戴宮拱手道:“往后军中事务,还要请戴公多指教了。”
戴宮见梁阑玉如此客气,登时受宠若惊,下拜道:“小人愿凭驱驰。”
梁羡见梁阑玉欣然笑纳,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关于刘平和张康的事,他倒也没想得太深,只是担心此二人或未得梁阑玉重用。而梁阑玉手下有他的旧部越多越好,一则是他为自己的旧部谋了出路,二则这也能令梁阑玉日后愈发依附于他。
眼下天色已不早,明日一早梁阑玉就要启程了,因此梁羡又将戴宮此人简单介绍了几句,便放梁阑玉回去休息了。
……
……
翌日清早,梁阑玉便带着队伍出发了。
她来时轻装简行,去时的车马队伍倒比来时还长——云秦给了她不少赏赐,梁羡及京中的其他勋贵也赠送了她一些礼物,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