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晨, 天还未亮,赵九便带着两名甲士出门,摸黑朝西营的方向跑去。
……
用过晚膳之后,梁阑玉走出房间看了眼已经暗沉的天色, 忍不住吩咐陆春:“春娘, 你帮我去门口问一声, 赵九还没回来?”
因担心军队出变故,她今天什么事都没安排, 一直在府上等消息。从凌晨赵九走后到现在已快六个时辰了, 仍没见人影。她都担心会不会是赵九身上带的金子太多,路上遇到打劫的了?
不过万幸的是, 阿夏与宋闻今天也没回来。至少说明军队还没出大事。
陆春道:“我这就去……姑娘若担心, 要不要派人出去找?”
梁阑玉点头:“也好。”
她心里正想着应该派谁出去找赵九, 却听外面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定睛一看,出现在院门口的人不是赵九又是谁?——出门前她给了赵九特权, 回来汇报时不需要通报。
梁阑玉立刻起身迎上去:“怎么去了这么久, 遇上麻烦了了么?”
赵九连忙摇头:“没有。是何军主缠着我不肯放我走……”
梁阑玉挑眉:嗯?
赵九解释道:“我把都督教我的话对他说了之后, 他听到都督愿意帮他主持公道, 十分激动。他拉着我哭诉了许久苗军主如何可恨, 又说他弟弟惨死如何可怜之类。我陪他去拜了死者, 他还拉着我问了许多关于都督的事。晚膳前我想走,他硬要摆酒款待我……”
梁阑玉了然,原来是被人情官司缠住, 难怪了。她问赵九道:“他都跟你打听我什么了?”
赵九便如此这般将今日从何田那儿听来的又向梁阑玉复述了一遍。大致是些梁阑玉为人如何?气量如何?对军队印象如何?有没有跟人抱怨过他之类的……
梁阑玉听完不禁心道:看来这何田是和苗猛闹翻之后,想借她的手惩戒苗猛,又或想借她的势力撑腰,开始临时抱她这根佛脚了。
不过至少说明何田把她的告诫听进去了, 除非苗猛那边先动手,短时间内何田应该不会闹事了。
赵九又在怀里掏了掏,取出一封信与一锭金子:“这是何军主塞给我的,我原本不肯收,军主硬塞我怀里,我不收便不让我走。这封信则是他花了半个时辰写的,要我转交都督,说这是他的请罪书……”
请罪书?
梁阑玉眼睛一亮,立刻从赵九手中接过信:难不成何田为了报复苗猛,准备将之前的罪行都坦白了??
然而看完之后,她却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所谓的请罪书,通篇都是何田反思之前对她的态度如何不恭、没有逢年过节向她问安、身为部下迄今仍未抓住草市行刺案的凶手云云,他在信中许诺,从今往后愿精贯白日、披肝沥胆地为她效力。
与其说这是请罪书,倒不如叫“投诚书”或者“马屁书”更合适。
梁阑玉嗤笑一声,将信扔到一边,随后又低头看了眼赵九恭恭敬敬摆在地上的金块。
她拿起金块掂了掂,满意地点了下头,重新放回赵九面前:“你能如实上报,而不是私吞了这笔钱,说明你很忠心。该赏。这金子你收下吧。”
她故意过一下手,就意味着这是她给赵九的赏赐,而不再是何田的贿赂了。赵九不必感觉有愧。
赵九有点慌张:“都督,这么多钱……我,我不能收啊!”他家境贫寒,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何田塞给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吓到了,没想到梁阑玉竟然又还给他。
梁阑玉笑道:“我说了让你收,你还怕什么?拿去多请兄弟们喝点酒,吃几顿好的。出手大方些。”
她现在常用的几个甲士都是她亲自接触后挑选出来的,但以后要用的人越来越多,她不可能每一个都亲自培养,总得有人帮她管。她有心提拔赵九做甲士的队主,但赵九太年轻,恐难以服众。他手里要有钱做人情,笼络起人来就方便了。
赵九听懂了梁阑玉的意思,不由得心如擂鼓:如果不是梁阑玉,他现在还只是张庆手下备受欺辱的小人物。被梁阑玉看中,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他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机会,办好梁阑玉交给他的差事才行!
于是他最终还是把金子收下了,无比感激地向梁阑玉叩了个头道谢。
梁阑玉思索一阵后道:“既然何田有意要向我投诚……那就七天后吧。等他办完何立的头七,让他亲自来见我!你明日再去给他传话,告诉他十六日巳时,我会在城里的椒花酒舍接见他。”
之所以定七天,是因为她需要时间准备。但时间又不能太久,以免横生变故。
“是,都督!”赵九刚领完赏赐,回答的声音都比以前更有中气了。
让赵九下去休息后,梁阑玉又赶紧派出两名心腹,一东一西,朝两支军队赶去。
……
……
七天后,郁州军西营。
由库房临时改成的灵堂内,数人跪坐在蒲团上。灵堂的房梁四周挂满白布和白纸,前方停了一口棺材,里面躺着的正是何立。
今日是何立的头七,底下跪着的人都是为他守了一夜灵的。然而除了跪在最前方的何田外,其余人早已昏昏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