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
两人僵持片刻,梁阑玉猛地起身,抽出腰间佩剑,动作干净利落,剑尖直指张召!
张召还没回过神来,锋利的剑尖离他的鼻梁就只有不足一尺的距离了。
“啊!”屋中伺候的婢女看见梁阑玉突然亮兵器,吓得尖叫连连。胆小的奴仆甚至撒腿就往房间外跑。
而张康的眼睛被剑光一晃,心理阴影再度被刺激。他叫得比婢女还响,猛地蹿到父亲身后,死死拽住父亲的衣服,像只硕大的老鼠一般。
张召毕竟老成,他是屋中唯一没动的人——他被儿子抓住了,想动也动不了。
“都、都督这是何意?”张召盯着剑尖僵硬地开口。他竭力保持镇定,但颤抖的声线出卖了他心底的恐惧。他身上的衣服也被突然渗出的冷汗浸湿了。
梁阑玉横剑,让他能看清剑身:“张公看见这上面的字了吗?这把剑,乃是我出京前,陛下和度田图一起赐予我的。我想张公应该明白陛下的意思,对、吗?”
最后两个字她语调戏谑地上扬,令张氏父子更觉毛骨悚然。
如果说只看到度田图的时候,张召还心存侥幸,觉得皇帝有可能并不知道张家也有份霸占军田,所谓的密旨也并不针对他们张家,那在看到这把刻了“御赐”二字的剑后,他就如被人兜头泼了盆冰水,彻底透心凉了。
——这郁州的三大豪族里,除了他们张家,有哪家还需要皇帝给臣子御赐宝剑才能对付的?只有他们这个皇亲国戚吧?这把剑,分明就是专门用来砍他们的呀!
云秦、云秦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啊……!!!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他们啊!!!
张召神色扭曲,心头恨极,眼中的光芒却迅速黯淡下去了。
他的斗志被彻底击垮了。
“没有谁先谁后,我再重复一遍,所有侵占了军田的人,都一视同仁!两个月内,谁若不按期如数交还土地,我手里的这把剑就砍谁!”
梁阑玉用剑抵着磨好的砚台又向他推进了几分:“张公,快写吧。我还赶着回去处置公事,别再浪费时间了。”
僵持一阵后,张召终于颓然地提起笔,开始照着梁家的契书写。话到这个份上,他实在无力抵抗了。好在今日只是先写份契书,写完了,再走一步看一步吧。
当他写到还地四千亩的“四”字时,梁阑玉在一旁冷眼提醒:“张公,你们该还五千亩。”
张召顿笔,抬眼看她。凭什么梁家还四千,他们还五千?
梁阑玉理直气壮:“因为你们占的地比梁家占得更多。”
张召无话可说,停顿片刻,摆烂般地改了改比划,写作五字。
契书写成,张召签字、按手印。梁阑玉提起纸张吹干墨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才将两张契书一起叠起收好。
目的达成后,梁阑玉的神情又重新变得温和,和方才拔剑的凶狠模样判若两人。她甚至还安抚了张召几句:“我知道张公心里不好受。别怪陛下狠心,陛下也不容易。开战在即,当以大局为重。若不然,侵占军田,少不得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他却只命我收回土地,已是法外开恩了。”
这不安慰还好,安慰完张召更想吐血。
要真是顾念亲情、法外开恩,那你饶我一家就行了,倒是把姓梁的和姓崔的都给砍了啊!凭啥三家一起饶?凭啥还派个姓梁的来?这恩到底是给谁的啊!
梁阑玉才不管他有多憋屈,目的达成,她起身道:“今天时日不早,我就不打扰张公了。先走一步,告辞。”
她在这里的短短半个时辰里,张召仿佛苍老了十岁。他强撑着爬起,维持最后的体面:“草民送都督出去。”
“不必了,我认得路。张公早点休息吧。”
张召也真的不很想再多看她一眼,闻言迅速把体面抛诸脑后,坐回原位。有气无力地朝奴仆摆了摆手,就让奴仆去送客了。
走到门口,梁阑玉又回头:“张公别忘了,每过七天,我会派人来督促进展。可别延误了期限。”
张召的手摆得更快了,让奴仆赶紧把瘟神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