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玉锵慢慢踏上铺满青苔的石板路。
这几天荆江多雨,雨水充沛,尤其是在乡间小道,凹凸的石板平面上蓄积了不少的水分,陆玉锵穿了双白色球鞋,鞋面溅了不少水渍,湿湿嗒嗒地渗着水。
他家老宅有个很大的院子,那时候土地买起来不贵,他爸跟随大流下海经商,攒了不少钱,于是大手一挥造了间在当时堪比令人震惊的大别墅,又花钱从别的地方移植来一株据说上了年纪的老桃树,枝干茂密,结出来的果子又大又甜又香,令人垂涎欲滴。
那扇红色木门紧闭,当中加了锁,幸亏昨晚陆玉锵特地去了家中的地下室,在老物中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蒙灰多年的大门钥匙。
开门只要窸窣的十秒钟时间,陆玉锵退后一步,站远了再去推门,绕是如此,也免不了被飘散的尘土呛了一嘴。夏日正午阳光明媚,眯眼细看还能看到空气中丝丝缕缕的光线,陆玉锵挥手别开面前的灰尘,进门。
这一进门他就傻了眼。
院落的桃树下有张石桌,桌上坐着一个少年,身形细瘦,单看背影让人分不出具体的年纪,陆玉锵甚至猜不到他到底有否成年,小短卷发,拿绳子扎了一束小辫子,冲天辫,随着少年摇头晃脑念书的动作微微抖动。
旁边是一地晒在布料上的桃果干,有些干了大半,有些显然是新晒上去,肥嘟嘟又胖乎乎,边缘切的也不平整。
“艾比四弟一f第。”声音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
陆玉锵在微愣了片刻后将门完全打开,警惕喊他:“喂?”
牧清手中的书吧唧掉在了地上,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肩膀抖动得厉害,也不肯转身,始终背对着陆玉锵,大声回:“哎。”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陆玉锵慢慢走进,又在离他几步远的位置站定,试图跟他解释,“这是我老宅,我们好像没有出租。”
“嗯。”牧清小声说,“自己住进来的,没有出租。”
“你是本地人?”陆玉锵又问,他觉得眼前的少年分外眼熟,身影逐渐和昨天机场那人重合,他觉得荒谬无比,“能转过身吗,我不会报警。”
“哦哦好的。”牧清从桌上跳下来,赤脚踩在院落的石板地面上,穿了条到膝盖的小短裤,他实在太白了些,白的像是顺滑的牛奶,小腿干净没有什么毛发,看起来不像是男人的腿。
可能还没发育完全,总之看起来不到二十。
陆玉锵:“!”
“你--”他过了好半天才艰难挤出这一个字,之后说话才顺滑了些,“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牧清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我是这棵桃树啊,是你的干爹,我几个月前化形成功了,所以昨天进城来找你。”
陆玉锵摆手:“停,你让我冷静。”
“好,锵锵你别怕,我永远都是你干爹,不会害你的。”牧清背着手站在他的几步远外,紧张地撅着他的十根脚趾,陆玉锵盯着看了一眼,最后尴尬地转头。
过了十秒钟,牧清问他:“锵锵你冷静完了了吗?”
陆玉锵:“你别急好吗?”
“哦,我就是高兴,高兴你终于回来看我了。”牧清嘟囔道,“我能抱抱你吗。”
陆玉锵终于冷静了些,调整语气问牧清:“你怎么证明你不是人,而是那棵--”他都快说不下去话,好在适应力可行,“那棵桃树。”
牧清指着自己的脑袋:“你看我,你看到什么了。”
陆玉锵凝神看过去,见牧清头上扎起的小辫慢慢变成了树干的枝叶,抽出绿嫩嫩的新芽,他再一晃脑袋,又变成了原样。
牧清:“你看,我发芽了,锵锵你现在相信我了吗?”
陆玉锵即便是个无神论者,此时也不得不信,正因为他信了,所以才觉得异常尴尬,这时候牧清又问他:“我能抱抱你吗锵锵。”
“别-”陆玉锵拒绝的话还没完全说完,就见牧清像枚小炸弹似的,一下子找准了他怀里那坑,砸了过来。
砸的结结实实,陆玉锵下意识地将他抱住,牧清紧紧圈着他的腰,喃喃道:“你终于回来看我了,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你小时候可听话了,让你往东你就不敢往西。”
这棵树会夸人吗,陆玉锵惊讶。
“小时候挺皮的。”他讪讪,他觉得牧清可能在之前是棵老树的时候老眼昏发了,他小时候还是这片区的小霸王,打遍学校无敌手,虽然身体弱,但他胖啊,即便是虚胖,那看着也是吓人的,小朋友都觉得自己能把他们坐死,所以都不敢惹他。
“嗯,反正你能来就好了,上次我还发过帖子找你,结果被他们删除了,说我是虚假消息,气坏我了。”牧清直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了把脸,他觉得自己应该做出一副已经是大人的模样,于是给陆玉锵说,“我去给你做饭吃,锵锵要吃什么?”
陆玉锵心不在焉,随口道:“什么都行。”
“好!”牧清把他拉到旁边石凳上坐着,抓了把陆玉锵的头发放在手心仔细看,然后问,“锵锵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牧清的手挺软的,软的陆玉锵都有点不好意思,他微微往后侧身,躲开他的动作后道:“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