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严,“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你同那官氏是怎么过日子的,你这样要我如何安心让你往后来当起这个家?俗话说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连自己的家里都不得安生,又怎么替皇上效力建不世之功?”
容若素来性情温和,父亲教训他的时候从来不吭声,只低着头默默地听着。觉罗氏到底心疼儿子多些,捧着他的脸查看他的伤处。
“这儿怎么有一处淤青?”她轻轻碰了碰,心疼地问,“疼不疼?”
容若瞧着母亲摇了摇头。“没事,已经不疼,是她拿这砚台砸的,没砸正了,擦着一点。”
觉罗氏朝他怀里看,刚他进门的时候看他捂着胸口她还觉得奇怪呢,原来是怀里揣了一方砚台。
“这官氏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能拿这砚台砸人,万一砸中了岂不是要头破血流了?”
觉罗氏平素不是个爱掺和儿子媳妇房里事的人,虽然容若同官氏感情一直不穆,她也从来不觉得是媳妇一个人的问题,反而时常相劝容若要多同官氏说说话,彼此坦诚相待。今儿瞧见容若额头上这块淤青倒头一次有些发怒了。
容若无奈地叹着气道:“平日里额娘劝我说她才嫁进我们家不久让我多让让她,我都听进去了也都照做了。我也不知道她今天又怎么了,突然说我整日里宁愿对着这砚台也不愿意对着她,抓起这砚台就要往外头的水池里扔,要不是我救得快,这砚台就碎了。这可是东坡居士题过词的砚台啊!”
觉罗氏一听大体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说来她这儿子样样都好,模样好,文采好,脾气性子也好,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痴。若是遇上这志同道合的,那便是琴瑟和谐日子能过得像神仙眷侣一样,反之则是对牛弹琴,味如嚼蜡。
“你今晚别回去了,先睡我们院子里吧,我去同你媳妇说两句话。”
纳兰容若一听是如蒙大赦,别说今晚了他巴不得从此就搬到父母的院子里住,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丢脸的。
觉罗氏一眼就看破了他的心思。“我说的是今晚,明儿你就得住回自己院子里去!”
容若叹了口气,向母亲做一长揖,“那就劳烦额娘了。”
明珠家的后院分为三部分,最北的院子里住着的是明珠夫妇,西跨院住的是尚未娶亲的揆叙和揆芳,东跨院里则住着长子容若一家。
觉罗氏走进东跨院的主屋,屋子里是一片狼藉,纸笔书册散落了一地,瞧这惨状就能想象到先前发生了些什么。容若的继夫人官氏呆呆地站在屋子里,两眼空空洞洞的。她瞧见觉罗氏突然双腿一曲重重地跪在地上,扯着她的衣服下摆“呜呜”地就哭了起来。
“额娘,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希望……希望相公多同我说说话呀。”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觉罗氏先前想好的一些责备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别哭了,你起来吧。”觉罗氏扶起哭得梨花带泪的儿媳妇,看着她又忍不住叹气。“我知道你是一心一意对容若的,可我也早就对你说过,夫妻之道是要心意相通,一个人一心一意是没有用的。”
官氏低着头,死死绞着手里的帕子,她听觉罗氏这样说,“唰”地抬起了满是泪痕的脸。
“额娘,我努力了,我试着去了解相公喜欢吃什么,还给亲手给他做衣裳,这些都是为了能同他心意相通啊。”
觉罗氏听着无奈地摇头。“容若想吃什么要穿什么样的衣服自有府里的下人会去做,他真正喜欢的,想要的又哪是这些身外之物?”
官氏一听委屈地伏案大哭了起来。
“可是吟诗作对我不会啊,除了这些我还能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啊!”
其实觉罗氏也不是不懂官氏内心的苦闷,她头一个媳妇卢氏是汉军旗出身的原两广总督卢兴祖之女,出身书香世家,同容若成婚后两人是琴瑟和鸣,心意相通。那几年里小两口过得像神仙眷侣似的,他们夫妻两看着也为儿子高兴。可大概真是红颜薄命吧,卢氏突然间就撒手人寰。
这官氏出身瓜尔佳氏是费英东的曾孙女,出身好模样好,偏偏就是个目不识丁的,莫说吟诗作对了,连汉字都不识一个,容若对着她自然是无话可说了。
觉罗氏默默地心底叹了口气:这人啊,最是经不起比的。
她越想越觉得头疼,只能搂着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儿媳叹气。
蓁蓁出发的早,两个孩子还未到南苑已经在马车里连番打起哈欠昏昏欲睡,于是刚到南苑她便让保母带两个孩子前去歇息。
她则去了皇帝此行挑的行宫——荫榆书屋,即使是在数九寒天里此处依然环绕着千杆翠竹,阳光透过翠绿照进小院中独得雅趣。
五开的小楼不像皇帝别的寝宫一般设有宝座,而是在中厅摆了一方棋盘,等蓁蓁入内的时候高德昂正在指挥太监们重新布置。
“许久不见高公公了。”蓁蓁点头与高德昂打了个招呼,高德昂也是宫中老人,近来顾问行高升敬事房总管,他也得了一些宫中采办的差事能捞些油水,已经久不见他到六宫活动。
高德昂甩袖打千,“请德主子安,奴才一直惦记着德主子呢,里头有上好的碧螺春泡着,请主子先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