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经过通驿局一路的帮助,杨一清的灵柩才刚刚进入滇境。
“前面就是平夷卫了。”
马车旁,杨博骑着马。用衣袖挥了挥赶开小飞虫后,他担心地问:“殿下如今可好了些?这云贵地势高一些,行走殊为不易。”
朱载垺坐在马车里,额头有细密的汗。他咬了咬牙点点头:“好多了,无碍的。”
他探出头看了看前面,有点感慨地说道:“灵柩如此之重,他们却更不易。”
“殿下仁善。”
杨博赞了一声,也看着前面抬着灵柩的军汉,点了点头。
从湖广的辰州开始,路就不再算好走了。若遇上山下坡,别无他法,只能人来抬。
好在这也算皇子扶灵,杨一清以入庙的规格还乡安葬,沿途当真是出人出力。
“平夷卫……这名字是有来历的吧?”恰好朱载垺问了这个问题。
杨博何等人物?此行任重,功课早就做好了。
“回殿下,自是有来历。自古入滇两条路好走些,一条是由蜀入滇,北起宜宾,那还是秦时五尺道的底子,称作乌撒道。另一条就是现在这一条,自湖广经贵州入滇,称作普安道。两条路到了平夷前面的沾益,就汇为一路了。”
“至于平夷此名,则要从唐时说起了。最早啊,是唐太宗改西平州为盘州,领了附唐、盘水、平夷三县。我大明太祖年间平了云南,一开始是设了平夷千户所,后来才设卫。平夷平夷,自是因为此地乃南北要冲,四面皆蛮夷部落。自唐时南诏、宋时大理,这滇地可一直不算久沐王化之地……”
行路难且远,途中有了一个博学的杨博,朱载垺是在长着见识的。
譬如如今这条路之所以一路都有军汉帮着抬灵柩,就是因为贵州的相当多卫所都沿着这条普安道设立。这条普安道以官、军、商旅为主,那条乌撒道却是四川供给云南军需物资的重要通道,都堪称大明控制西南的生命线。
“……如此说来,还有四处驿站,便到云南府了?”
“殿下,过了沾益便入云南府了。云南府如今治下七县三州,这安宁州位于昆明县西南面。再有,这安宁州知州乃是土官,世代由董家出任……”
杨博说着说着就留意这位皇长子的表情,只见他听得极认真。
也不知道他是当做奇闻轶事来听,还是当真想知道云南的情势。
云南啊……杨博自己都觉得复杂。黔国公、布政使司、诸宣尉司、土官流官、汉民夷民……
也不知道那中使带的密旨究竟是什么。
新法和新学,对于云南这样的边陲之地注定影响是更小的。
走过了贵州,杨博的感悟也更加深刻。他发现,也许陛下是看重他,知道他并不畏难畏险,所以让他也先来看看。
且走且停,前面抬灵的又要歇一歇脚换一批人了。
杨博看着杨一清身着孝衣的儿子亲自端水一一感谢,心想这一路上他对于陛下给杨一清的恩荣只怕是真的感激到骨子里了。
朱载垺刚刚走下马车活动了一下腿脚,后面有快马驰来。
“圣旨到!皇长子殿下、灵璧伯汤绍宗、御书房伴读学士杨伴读、司礼监随堂太监沈柏接旨!”
一行人顿时纷纷到了这边,在野外因陋就简就地接旨。
旨意让他们都没有想到:杨廷和也薨逝了,圣意让他们先送杨一清归葬,再经乌撒道入蜀。
杨博不由得有点懵,他问沈柏:“沈公公,那之前陛下旨意让殿下与我在黔国公府盘桓一段时日,您手里还有一道旨意……”
这不就起冲突了吗?
沈柏摇了摇头:“没到黔国公府,我也不知旨意如何。杨伴读,先到了昆明再说吧。陛下既有新旨,那成都还是要去的。”
杨博默默地点了点头。
杨廷和已经致仕了,他的离世对中枢官员变动的影响倒很小,但同样不容小觑。
既然圣命如此,他也只能奉旨行事。
因此,他只是对朱载垺说道:“殿下又可以再入蜀地看看了。”
朱载垺眼中,倒没有对路途遥远的辛苦,更多的是期待和好奇。
虽然他贵为皇子,一路上当然都是最轻松的。但山高路远,他竟没有埋怨苦累。
杨博不由得心头一动:历代皇子之中,像他这样在这样的年纪就能行万里路的,当真不曾听闻。
陛下对他,绝对是有一番期待在。
杨一清的灵柩已经入了滇境,云南布政使司的左布政使已经在忙碌起来,云南总督伍文定却拜访到了黔国公府。
如今的黔国公是沐绍勋,他恰好是在正德十六年新皇登基前的二月袭封的爵位。袭封那年,他才虚岁十八。
沐家从大明开国起就世镇云南,可以说是大明唯一掌握实际领土权力的勋臣。但开国已经百余年,世事变迁,沐绍勋对于伍文定的来访心头犯怵。
尤其是在皇长子即将到昆明的这个时刻。
“邵督台是为钦使一事而来吗?皇长子殿下要暂居我黔国公府,我已经安排妥当了。”
伍文定坐在那心事重重地说道:“杨公归葬,诸事藩司衙门那边已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