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惭愧惭愧,勉强应对,太难了一些。”唐顺之谦虚三连后长叹了一口气,行了行礼,“此题牵涉广泛,不才深觉所知甚少,还欲回去再翻史册,盼有所悟。诸位,先行告辞了。”
他两句话都说得很诚恳,是真的显得心事重重。
这下别人更放心了些:不是装的。
会试
唐顺之确实不是装的,他只是想到了一点:殿试策题都这么难,明年制科将会是什么惨无人道的难度?
真的大佬明白自己答得必定不怎么样,但也已经在开始研究明年制科的题目了。
杨一清、张子麟、王守仁三人有意栽培他往儒帅的方向发展,而军务从不仅仅只是军务,更有令人无比头痛的粮饷、转运、军令传达、兵权约束等诸多相关内容。要战而能胜,还需要兵甲卓异、战阵多变、深明敌情。
与之相比,殿试策题仅仅考个行银利弊和钱法,那算得有多难?
殿试结束,阅卷将在次日开始。
从这一次殿试起,殿试也不再仅仅只是糊名,而要誊抄。
还是誊成简字、新体例。
这个不起眼的变化既是在最高考试场合进一步强调简字的重要性,其中更藏着很小却很重要的一个改变:你答题时候,自己加不加句读?你不加,誊抄的人帮你加。
尽管在考制里提前就说了,但是这一次殿试,仍旧有四十余人因为紧张或大意忘记了这一点。
现在这四十多人的答卷被誊抄时,标点符号都是别人加的,在更加靠下的位置加着,以示他原本就没给句读——这也无须担忧这些人会不会曲解本意,这么重要的殿试,连这点小细节都没能记住去做好,这些人原则上排名就直接会靠后了。
次日清晨,誊抄好的五百份答卷都送到了文楼。
阅卷的阵容,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高:二十四参策,人人参与。
其中虽然有五府都督这种粗汉,但仍旧被赋予了这个权力——反正是算平均分。
这是地位的象征。
“……倒像是一次国策会议了。”费宏自然是主持,“陛下此前已有口谕,此题难,诸参策亦无良法。贡士答卷,首重在察其答策条理、解题思路、学识博寡。其次以文意及细处辨其性情,文采倒在最后。当然,若果有贡士颇具独到之见解,自是上选。”
这是再次明确阅卷原则了。
并没有参考答案的题,自然是看考生的思维和知识储备。
新法全面推行的
费宏凝重地说:“此科一甲前三,策文是要刊载于《明报》的。陛下虽还会给前五十再评一道分,然我等之评分亦极为重要。”
二十四个人给出的分数再加上一人来平均一下,那最后一人的分数虽然重要,却也不能太刻意地去调整已经出现的排名。
说穿了,参策们评出的分数若与皇帝的分数相隔有点远,那到底是参策们眼光有问题还是没领悟好圣意?
同时,皇帝给的分数也加入进来平均,在这件小事上,那是与参策们“平等”啊。
公平地评出的状元榜眼探,他们的文章刊载出去之后如果得不到认可,那不是坏了这种考制的威信?
阅卷工作就此开始,朱厚熜那边,也没有专门调他们答卷的原本来看。
他也需要保证一点公平,不要因为先看到了名字、文章,产生了先入为主的意见。
既然赋予了国策大臣这个权力,他这个皇帝就要尊重他们的初筛权。
倒是严嵩从浙江送来的鸟粪石,还有那份奏疏,在如今通驿局为各省重臣们专设的公文急递体系中已经送到了。
北方比较快,三五日可达。长江以南,也缩短到了十至二十天。如果是头等紧急的大事,还能再快上一点点。
殿试时间三月十五,今日已是三月十六,朱厚熜又把金坷垃喊了过来。
“这应该便是朕所说的鸟粪石。伱且先取三块去,一块磨粉直接试用,一块碎了之后沤一沤,一块自己再琢磨个法子。”朱厚熜让黄锦交给他三块,“单独在皇庄里开几小垄,试试其功效。”
“草民领旨。”
金坷垃竟然是由皇帝亲自指导工作,排面拉满,同时也越来越感觉到皇帝对他“事业”的重视。
他走之后,朱厚熜继续看着盒子里剩下的几块鸟粪石。
知道这个东西肯定是个宝,但怎么利用,还要先试一试。
接下来,又是怎么获得的问题。
毫无疑问,历史经验已经告诉了他这东西主要就产自低纬度地方的海岛,所以一定是要靠海运的,而且不必先挖干净自家的。
但是从海外去搞,方式、成本都是必须要从长计议的事。
朱厚熜的思绪又拔得更高。
对农业增产增收来说,田多税少是根本,新法要做这件事。
农具、肥料,其实本属于锦上添、精耕细作的范畴。铁农具的普及已经作为今年要推动的实事布置下去,肥料的事情也跟培养化学这个学科在一起做。
其实是兴修水利、治理水患的重要性,要排在这两样前面。
靠天吃饭的行业,防洪抗旱是永恒的事情。这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