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则揪出来一个青壮。那人抖着下不了手,海盗觉得他无用,把他杀了。
又揪出来一个,英娘突然滞住。
温杉。
温杉拿了刀,跪在地上的是个老妪。
温杉甚至觉得她有些面熟,不知道哪家军堡曾经见过的,总之,是曾见过的人。
温杉下不去手,他是个梦想做大侠做将军的少年郎。他想丢了刀认命。
哪知一抬眼,在被绳子捆住的一串女人中,看到了英娘。
尚未完婚的少年夫妻隔着甲板对望,像隔了一道天堑。
温杉手起刀落,斩下了老妪的人头。
那脖子的切口干净利落,一看就知道他是个练家子。海盗们大声喝彩。
英娘转回头来,泪流满面。
绳子扯着她往前走。
在身后,有海盗中的小头目看中了温杉,把他扯了过去,问名姓。
杀了无辜良民,交了投名状,便是从了贼。
既从了贼,从此以后,再也不能以真名示人,再也不能立于天地间,不能见日光。
温杉这个人,等同于死了。
温杉流下眼泪:“我姓……我姓冷,我叫冷山。”
那个在船上就占了英娘的男人把英娘带走了。
他是个红头发蓝眼睛的番鬼,长了一脸大胡子,喜欢喝酒,也喜欢打女人。
在这个寨子里,身份越高的人住得位置越高。他是个小头目,在山腰有两间房子。
英娘在这里生活了两个月,习惯了被蹂/躏,习惯了挨打。
这天晚上红毛鬼喝醉了,又是一贯的戏码。事后,他呼呼大睡,英娘清洗了身子,端着木盆到院子里去倒污水。
温杉悄无声息地出现,捂住了英娘的嘴,木盆差点落地,幸好接住了。
两个人在黑暗中对视。
他们在夜色里悄悄离开红毛鬼的房子,躲到山石后说话。
原来新入伙的人都先被打发去做苦力,消磨意志。温杉表现得好,才刚刚先脱出苦力,到了别的小头目的手下。
“附近还有别的岛。”温杉说,“可以先逃到别的岛上去,再想办法。”
但那得先有船,还得准备食物和淡水,还得摸清寨子外缘的岗哨。不是能立刻就做的事。
“你等我。”他咬牙。
英娘的脸上有伤,脖颈上有痕迹。
这是他当作珍宝一样的姑娘,却在这里被人糟蹋。
英娘点头:“嗯!”
温杉忽然哭了。
“英娘,我去了。”他压抑地哭,“那天我去了,还没到徐家堡,半路就碰到了他们,他们人多,我只有五个人……”
英娘的眼泪一下子滚出了眼眶。
原来他来了,原来那天他来了。
英娘抱住了温杉。
从前,他们只偷偷牵过手,还有一次一起跑马,林子里没人,温杉亲了一口英娘的脸。
虽然有婚约,但那时候两个人都很紧张,怕被人看到,亲完了便慌里慌张地从林子里赶紧跑了出来。
温杉生平第一次抱住英娘,自己的未婚妻。
夜色里,他们在山石后行了男女之事。
后来好多次,他们都在这里偷偷见面,偷偷行事。
温杉年轻力壮身手好,他被允许跟着出海“干活”。他表现得很好,渐渐地脱离了“新人”的身份。
他终于弄到了一条小舢板,偷偷藏了食物和水,也摸清了岛上的岗哨。在一个夜里,他终于带着英娘想要逃离这里。
可惜,他们还是被外围暗哨捉住了。
温杉第一次被带到了邓七的面前。
红毛鬼被偷了女人,恼羞成怒,要杀了温杉。
海盗们哄笑。男人争抢女人,是海盗们爱看的戏码。
但这时候的温杉,在岛上已经待了许多时日,懂了很多规矩。反正是一死,他向红毛鬼挑战生死局。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生死局必死一人,活着的不被追究责任。
这是海上的规矩。
温杉在生死局里杀死了红毛鬼,他也因此入了邓七的眼。
邓七喜欢他年轻勇武,把他收了做义子。
温杉开始在岛上有了地位。英娘名正言顺地成了他的女人。
这个时候,英娘已经有身孕了。
每天每天,她都在祈祷,祈祷这个孩子是温杉的。
但最终,她挣扎了两天一夜,生下了一个蓝眼睛的孩子。
那一刻,英娘绝望极了。
温杉端着鸡汤走进房里,却看见英娘的手掐在了那个孩子柔软的脖颈上……
那碗鸡汤洒了一地,碗也碎了。但那个孩子被救下来了。
“英娘。”温杉抱住英娘说,“我上面夭过三个姐姐。我娘常说,孩子来到世间都不容易,做爹娘的,当善待他们……”
英娘挣不过他的力气,哭了。
这个孩子后来成为了冷山的长子。
英娘给他取名为业。
冷业来到这世间,对英娘来说,就是一场罪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