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依然笑着。
温蕙现在知道她是什么人了,是做什么的了,惊心于她这样的人,遭受了这样的待遇,还可以这样笑。
小梳子跟在一旁,道:“你少说话吧。”
蕉叶道:“那可不行,我要憋死了。他们嫌我话多,不许我说,我要说就揍我,真的憋死了。”
她又问:“我不在,你过得怎么样?”
小梳子道:“我挺好的,都当上烧火丫头了。”
蕉叶问:“吃得怎么样?”
小梳子“唉”了一声:“还有肉吃,只不能和你在的时候比了。”
“你知足吧。”蕉叶感慨道,“你不知地牢里的饭多难吃!”
温蕙于是听着蕉叶关于地牢里的饭有多难吃,发了一路的感想。
她被关了整整一年,失去自由,挨打受刑,到头来最介意的却是地牢里的饭太难吃了。
霍府非常之大,偏主人非常之少,有很多空的院子。温蕙叫人找了间现成能用的,将蕉叶安置了进去。
她本叫丫鬟们帮着蕉叶脱衣清理上药,丫鬟们解开蕉叶的衣裳,却被吓着了。
有一个都吓哭了。
那衣服下面的身体上,层层叠叠的,新伤压着旧伤,只那新伤,其实也久远了。
温蕙看着那些伤,许久都没说出话来。
最终,温蕙脱了外衫,卷了袖子,亲自把蕉叶抱进了净房。
蕉叶的腿和脚皮肉都烂了,泡不得澡。
温蕙和小梳子帮她把粘连了皮肤的衣衫剥离下来,给她洗坐浴。
“要早知道你不会有事,”蕉叶道,“我就不多事了。”
小梳子骂道:“我当时就叫你别多事,别去见她!你可知安左使其实已经给我们安排好出路了!都是你瞎搞!”
温蕙执着瓢,将温水淋到她身上:“是说你当时去见我?”
她忍不住问:“你那时候跑去见我,到底想说什么?”
蕉叶道:“小梳子,你出去。”
小梳子看了眼温蕙,出去了。
净房里没有旁人了,蕉叶才道:“我是想让你,快逃。”
温蕙执瓢的手顿住。
她想起来,跟蕉叶那唯一的一次见面,当霍决出现后,蕉叶趁着他背对着她的时候,拉开了自己的衣襟。
她那时候没看清,困惑于她这个动作。很快,霍决就让她消失了。
此时此刻,温蕙看得清清楚楚了。
蕉叶赤果着身体,坐在浴凳上。前胸后背,身体的大多数地方,都有层层叠叠的疤痕。
那些痕迹触目惊心,控诉着她曾经经历的一切。
蕉叶当时想让她看的,原来是这个。
蕉叶感叹:“你是个良家啊,我当时想,那怎么行?”
一个良家,怎么承受得了那样一个人?
这个良家会死的。
霍决近在身前,她不敢发出声音,只能用自己的伤痕警告良家——
逃啊!
快逃啊!
温蕙流下了眼泪。
因在一年前,她是不能懂这份警告的。
现在,她实在是比任何人都明白了。
这个叫作蕉叶的女子,身份卑贱至极,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可以称得上是在用生命示警了。
因为她面对的是霍决,一个随随便便,就可以让人死的人。
只要那个人,妨碍了他。
“你别哭。”蕉叶却说,“其实是你救了我,你救过我很多回了。”
她伸出手想给温蕙看,那手心却一层油泥。她“唉”了一声,把手伸进水里使劲搓了搓,再伸出来给温蕙看。
那手心有个旧伤痕,隐约看出来,像是一轮弯月。
“月牙儿,是我的乳名。”温蕙问,“你怎么会知道?”
“我就知道一定是人名。”蕉叶说,“我们的行规,为了不死,会让客人自己定一个暗语,受不了时候,喊出暗语,客人知道该停下来……”
蕉叶慢慢地将她这个特殊的行业展露给温蕙。
温蕙静静听着,帮她淋水,帮她搓洗,给她的身体打上香胰,彻底清洁。
“你恨他吗?”她问蕉叶,“他这样对你。”
“不恨啊。”蕉叶说,“只是客人而已。”
她说:“客人,都是病人,他们被附身了。”
“最早最早的时候,我是恨的。”
“后来,我遇到一个客人。吓,他生得好看呢,是个俊郎君,特别的斯文。可你想不到他对我做出些什么事来。”
“等他再穿上衣服,就又变成一个斯斯文文的俊书生了。他甚至还抱着我,亲我的额头,一直跟我说对不起,说抱歉,像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
“我问他,像他这样的人,为什么要那样呢?”
“他说,他被附身了,他的身体里有一只兽。他需要一个驯兽的人,把那只兽驯服,这样他穿上衣服走出去,就又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了。”
“你不知道那个人看我的眼神有多温柔。”
“他告诉我,我就是那个驯兽的人。”
“我其实一直挺骄傲的,因为我驯服过很多的兽,他们走出我的房间的时候,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