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是仪式失败,这亡忆河里的一切都神形俱灭。”
岑安抱着自己坐在墙角,低着头没说话。
“你真没有什么遗愿么?”裴荼晃着秋千,等了一会儿又开了口:“如果死的是我,你可以把我的骨头带走。”
“我恐怕不需要这种东西。”岑安闷闷道:“但我可以帮你埋掉它。”
“你很可爱,可惜并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力量。”裴荼停了下来,俯身把衣襟上落的点心渣拍掉:“大妖的骨头是很好的东西,你可以把我的脊骨做成长箫,没事还能吹个小曲儿。”
他明明在谈论着性命与死亡,语气却好像在讨论等会该交换什么礼物一样。
岑安摇了摇头,否定道:“没有谁喜欢碰别人的骨头。”
“那是一种纪念,”裴荼想了想道:“你的朋友明琅,他的那把油纸伞,就是用他朋友的骨头做的。”
什——么?
“这事大家都知道,在《宸外秘》里也有写过。”裴荼吃着杏花酥八卦道:“叶无虞的眼睛,纪觅的右手,明琅的伞……你没有听说过吗?”
岑安心想自己这到底是做囚犯还是做茶客来了,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他宁可坐在这缩一会儿拖延时间,也不想跟崔沅那疯子相处一秒。
那家伙双眼血红青筋外爆,说话狂躁到跟疯子一样。
“明琅从前在回梦川修行的时候,有过一个很好的竹妖朋友。”裴荼回忆道:“他的那个朋友没有捱过渡劫,被族长秘密处决,等他追过去的时候就只剩骨骸了。”
“然后他尊重他的遗愿,把那竹妖的遗骸做成了油纸伞的伞骨。”
岑安怔了几秒,怀疑他在说谎:“怎么可能?你前面说渡劫,后面又说是处决?”
“我从来不说谎,”裴荼望着他扬眉道:“渡劫又不是只有天雷这一种?”
“情劫,轮回劫,生死劫,法子多了去了,”男人给他续了一杯茶,晃着手指道:“所以修仙时最好不要对谁动心,某种程度上,单纯挨三道天雷反而是最简单的痛苦。”
“等等——所以你知道明琅当初自折仙骨的事情?”岑安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当初那件事,其实是明琅第一次渡劫,只是失败了?”
“就是这样,”裴荼打量了他一眼:“可惜你还是只半妖,不然我可以给你点别的指导。”
“你们他妈的又在聊什么?!”崔沅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一剑直接扔到了岑安的面前,阴着脸压着火气道:“裴荼,你妈的是在水底憋傻了?这时候跟他废话套近乎?你怎么不请他去看个电影喝杯酒?!”
“可以考虑。”男人从秋千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道:“你太紧张了。”
岑安在角落里观察着他们的互动,隐约看出些别的东西出来。
裴荼好像一直没有把自己当做目标……反而在等待着别的事情?
还能有什么别的事情?璩玉过来?
“操,幸厄石在哪你到底问出来了吗?”崔沅的眼睛里都满是血丝,情绪不稳定到一定程度:“那豹妖杀了老子养的三条鲸——三条!!全死了!!”
“还有三个时辰,”男人看着他淡淡道:“时间一到,这些就都会结束了。”
伊恩跟着他们一路往回走,隐约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当年那白乎乎毛绒绒一团的小狐狸,现在真是见什么撕什么啊……布莱恩如果知道的话恐怕会很欣慰吧。
他们花了些时间穿过中庭,站在了最后一重高墙前。
突破这里就可以靠近那座高塔,去把岑安救回来。
仿佛是玄墨染就的黑鲤镇守在阵前,还有一只高山般的田黄草龟盘踞在它的身后。
薄和抱着小独角兽在大人们身后看向他们,忽然脑子里有什么动了一下。
他松开了伊恩,从他们的身边走了过去,仿佛感受到了什么。
“薄和——回来!”叶肃下意识地伸手拦他,却抓了个空。
暴戾的黑鲤一个甩尾就扫了过来,然而棘刺般的长尾直接带着水流穿过薄和的身体,仿佛只是扑过了虚空一般。
男孩站立在古龟的面前,把掌心放在了它的面前。
他其实没做过这件事,可好像这些行为都和本能一样。
“薄和!”
那柔软的掌心忽然开始绽放纯白的光,犹如来自远古的救赎。
那巨甲上刻画着重重咒文的亡灵低鸣了一声,忽然变成了一团雾气弥漫开来,下一秒就将那男孩完全包围住。
虬族强予它的禁锢在这一瞬间突然消失了。
在雾气消散的那一刻,一枚玄铁符坠落下来,掉在了他的掌心。
薄和把玄铁符揣进兜里,偏偏起舞回过头来看向那帮大人。
“你们说这事儿像不像抓宠物小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