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额图被革去一切封号与官职,这个消息像阵阴风快速吹遍江南,并从江南又传向京城。
怎么会这样?
很多人第一反应就是不敢置信。索相居然被皇帝下了狱?索相是太子的外叔公,赫舍里家的人,竟然也会被下狱?
正如康熙所料,哪怕他下旨要求知情者检举索额图,但压根没得到几份回应。直到陈鹏年在半个月内迅速查清了秧参走私案,风向才发生了质的变化。
经过抽丝剥茧,陈鹏年查清东瀛货船交付货款入境江海关的路线与时间,同时查明走漕运送向京城阿尔吉善府邸的巨额白银数量。
具体多少数量没有多外公布,保守估计大约有千万两级别。
索额图父子主导的秧参走私案证据确凿,辨无可辨。
康熙以私通外国罪降旨,对阿尔吉善最先下了死刑诏书,并称索额图为“大清第一罪人”。
这样诏书一出,人们终于确定皇上来真的。
阿尔吉善是第一个被处死的人,却不会是唯一个。这次索额图真的倒了,不会因为与太子的关系再死灰复燃了。
有了这个认识,终于有一堆人开始弹劾索额图及其党羽。
一时间,各种折子似雪花飞向江南。
曹寅都没想过,给皇上准备的书房居然快装不下了那一箱箱送来的奏章。
索额图在朝中风光无限了几十年,早就是树敌无数。
康熙将每一本奏折都仔细翻阅,有些是极尽落井下石之能事,有些没表态但列出了每一条罪证,当然也不乏仍有为他求情的。
不论哪种其实都在预料之中,有人想索额图死,也有人希望索额图能苟延残喘。
想他死的,不一定恨极他,也可能是未了保全自身不被拖下水。想他活的,不一定是支持他,而希望浑水才能摸鱼。
时至六月,索额图倒台的风,吹了整整一个月。
康熙收到了一份内容不同的奏折。
奏折的重点不在索额图,而是控诉了陈鹏年。不是贪污、不是误判案件,而是誊抄了两首陈鹏年写的诗。
近一个月以来,陈鹏年负责调查秧参走私案奔波于江南各处,途径苏州虎丘写诗两首《重游虎丘》。
其中着重提到:“雨后万松全逻匝,云中双塔半迷离。夕佳亭上凭阑处,红叶空山绕梦思。”
“代谢已怜金气尽,再来偏笑石头顽。楝花风后游人歇,一任鸥盟数往还。”
这两首诗,被人指出有大问题。
崇祯自尽殉国,他的堂兄朱由崧在南京称帝,史成南明弘光帝。
在别有用心的人看来,诗中「万松」就是「由崧」的代称。「红叶」为朱色,可不就是指代明朝老朱家的人。
而且,告发者还说了,如果陈鹏年写下一首诗是巧合,那么第二首诗又有谋逆之词总不能还是巧合。
「金气尽」可不就是诅咒后金气数已尽。
「鸥盟」,鸥,一种海鸟,就是代指台湾岛上的郑经,而郑氏奉明朝为正统。这是在怀念前朝余孽。
从陈鹏年的两首虎丘诗,字字句句都透出他心怀异心,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去负责调查索额图。
索额图曾经为了大清立下汗马功劳,哪怕后来犯了点错误,也不是反贼能污蔑的。
请皇上立刻将陈鹏年下狱,严加审问他是不是故意构陷索额图。此前查到了所谓罪证不足采信,而应换人重新调查秧参案,还索相一个清白。
“哐!”
只见康熙直接抄起一方砚台,狠狠砸向了墙头。力道之大,砚台瞬间碎裂,溅了一墙黑色墨汁。
梁九功见状神经紧绷地站在一旁,饶是他也许久未见皇上这样外露的愤怒了。
哪怕是处置索额图时,皇上也不曾如此。这又是哪一家不长眼的?难道是给索额图求情的?
书房内,死寂的气息维持了整整一炷香。
康熙几度深呼吸,才将满腔怒意勉强压制。
“梁九功,去弄清楚曹寅现在身在何处,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回江宁。”
“嗻。”
梁九功头也不敢抬,极为小心翼翼地退出了书房。
等到出了书房,他才敢大口呼吸,脚下却不敢停地去找了曹家的大总管。
曹寅作为江宁织造,对江南一带的情况非常熟悉。
近期被皇上派出去辅助陈鹏年及其他官员,调查索额图一党的罪证,现在并不在江宁城内。
虽然不清楚让皇上勃然大怒的折子写了点什么,但愿佛祖保佑曹寅能尽快收到消息在今晚之前赶回家,否则他说不定也会被迁怒。
曹寅收到传讯,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江宁。踏进家门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急召回来。
说实话,这种紧急召回让他有点心理阴影。上一个被八百里加急传召的是索额图,这会索额图已经押送到京城宗人府大牢了。
“奴才给皇上请安。”
曹寅午夜子时到家,事态一定很紧急,否则皇上的书房不可能在子时依旧灯火通明。
康熙当然睡不着,告发陈鹏年虎丘反诗的折子让他怒不可遏。不是因为诗中的用词,而是因为这份折子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