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喝了口水,他嗓子涩得发疼。刘助理带上门以后,他自己又慢慢躺回床上,入眼是白色的天花板,空荡荡的豪华病房中,空调运转的声音几乎微弱得听不见。
他闭上双眼。
脑子里的记忆似乎在疯狂叫嚣。
头疼到似乎快要炸裂,然而他的表情无波无澜,似乎感知不到疼痛。
许久,他才轻轻开口:“不是梦啊。”
竟然是真的。
他亲手用那把染过她的血的匕首,刺进自己胸口,再睁眼,竟然回到了19岁这年。
陆家老爷子还没死,刘威的脸也更年轻。
而她……她还活着。
陆执喉结微动,死死咬住唇。这不是一场梦吧?是梦也永远不要醒。
他几乎害怕去求证事实,这好像是个全新的世界,他怕这个世界没有她。那他回来的意义何在?
疯狂了七年,他像一个冰冷的机器,用七年的时间,把陆家做大,把真相调查清楚,亲自为她报了仇。
如果这是假的,他还会再疯一次。
心脏像被注入了新的血液,烧得他浑身发热。仿佛片刻前,他拿着匕首刺下去的时候,脸上的神情还淡漠无所谓,这一刻他却无比庆幸能活着。
27岁的陆执……回来了。
~
刘威给把里里外外的事忙完以后,陆老爷子也来了医院。
陆启华来得挺急的,毕竟一周前陆执开车撞上陆家大门,满头的血把老爷子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回过来。
而医生诊断了没事,他却一直没有醒,在医院睡了整整一周。
陆家对外封锁了消息,连陆执的父亲陆明江都不知道儿子出了事。
不急是假的,陆家就这么个继承人,要是他醒不过来了,陆家也就完了。
陆启华很后悔。
他没想过陆执会那么犟,如果早知道陆执那么执着,他也不会采取这么极端的方式逼他成长,学会取舍。
然而陆执骨头硬,也疯得彻底,为了一个小女娃,真是命都不要了。
陆启华踟躇着,没有进陆执的病房。
他做错了。
6月6号的黄昏,他让郑姨给他倒了一杯有安眠药的水。
他不反对他上进、参加高考,但这一切的缘由,不能是为了一个女人。
陆明江就是为了一个女人,毁得彻彻底底,现在抱着个替身苟延残喘,陆执不能步后路。
陆启华想让陆执知道,这世上不能遂你心意的事多了去了,没有强大起来之前,不配拥有软肋。
高考对陆家来说,什么都不是。
哪怕不高考,真想念书,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想去哪里读书就能去哪里。
然而整整半年,陆执竟然守着一个可笑的承诺,比学习管理陆家还认真地,去践诺。
那杯水下去。
陆执晚上却挣扎着醒了过来。
少年眼里簇了一团火,手脚发软,药物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飞机已经错过了。
他回不去了。
她怎么办呢?
少年死死咬牙,跌跌撞撞往外走。
郑姨被他发红的眼眶惊到:“阿执……你……你怎么起来了,别走了啊别……”
他去车库取了车。
郑姨被他这股疯魔的样子吓到,根本拦不住人,慌忙打电话给陆启华。
陆启华蹙眉:“你们怎么回事?由着他胡闹!哪怕开一晚上车回得去,他药效还没过,这不是去a市,是去送死!把大门关了,拦住他。”
陆家老宅建在山上。
大门随着陆启华的命令关上。
陆执喘着气,头脑一阵混沌。夜风吹得人浑身冰冷,他的愤怒已经到达了极点。
将近一年的时间,他在努力改变自己。
可是他的亲人,却不顾他的感受,突然背叛了他。
他按下车窗,哑着嗓子命令道:“给我开门!”
外面的人被他吓得够呛,忙摇头:“您别这样,现在您不能开车。”
他冷冷勾唇,踩下油门,直直朝大门处开过去。
门卫腿都软了:“开开开!赶紧开!”
陆家大门缓缓打开。
少年握住方向盘的手一紧,头脑一片眩晕。
他死死咬牙,努力想让神智清醒片刻,还没来得及踩下刹车,那股眩晕感带来的是铺天盖地的脱力感。
轰的一声响,他的车撞上了大门。
红色蔓延了视线,他指尖微颤。
宁蓁……对不起啊。
我可能,得食言了。
~
陆执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整理了那个少年的记忆。
其实说不清楚是不是这个十九岁的自己,花了一周的时间,记起了上辈子的人生。
他其实有点嫉妒这辈子的自己。
两辈子的记忆融合越清晰,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好在记忆里的她没有变。
圆圆的杏眼比水还清亮,笑起来的时候暖到人心都化了。
她还是胆小,柔善,可爱到不得了。
噢……原来她还会跳舞。
陆执黑漆漆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