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美精致的宫殿中,莲香依旧,却失去了往日的温馨怡然。
王公公低着头躬身站在座下,冷汗一滴滴地从头上流下,只觉上首的视线盯得自己无法呼吸。
压抑的气氛悄悄在殿内弥漫,四周静得吓人,好一会柔媚醉人的嗓音响起,却带着可怕的锐意。
“再说一遍,太子临终前求了什么?”孟贵妃斜斜地靠着美人榻上,她的身姿还是那么的动人,容色还是那么的绝美,目光却如刀锋般刺得人生疼,仿佛一个说得不对,就有铡刀落下。
孟贵妃得帝皇专宠,掌宫内大权,其下自然有数不清想投其所好追随的人,眼线遍布宫内,甚至连熙宁帝的身边也不例外。
收买一两个随侍在帝皇身边的太监打探消息,于她是轻而易举的事。王公公就是其中之一,他跟着熙宁帝到了太子府,一回宫就偷偷跑到了孟贵妃这里。
王公公的头低着更低了,视线盯着自己脚下,轻声道:“太子求陛下此生不再立后,陛下答应了。”
“不再立后?哈,不再立后。”孟贵妃怒气反笑,她修长的眉高高挑起,那是一个发怒的态势。她红唇紧抿,眼眸里闪烁着阴冷狂怒的怒火,“陛下怎么可以答应,陛下怎么会答应太子,他将本宫放在哪里?”
那柔媚惬意的姿态似乎在一瞬间凝固,显出几分僵硬的难看来,孟贵妃饱满的胸口不断起伏,怒气四溢。
果然男人都是不可信的,信誓旦旦说不会负了她,说一定会立她为皇后的是谁,他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这不在意料之中的变故彻底激怒了孟贵妃,为什么都要和她作对,就没有一样能顺心如意地按照她的计划进行的。
如果太子此刻在面前,一定骇然。眼前这个面孔扭曲,盲目阴鸷目光的女人,就是那个迷惑了熙宁帝,害死他母后的祸水吗?忒难看了。
“啊!”孟贵妃坐直身,长袖一挥,将身边够得着的摆设,器具都摔到了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贵妃娘娘饶命。”王公公脸色一白,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娘娘,娘娘息怒!”心腹李嬷嬷担忧地上前跪在她面前,着急道,“也许,也许不是娘娘所想的那样呢?陛下有多爱重娘娘宫里上下皆知,他应了娘娘的事怎么会反悔,说不定只是权宜之计应付太子的呢。毕竟太子病危,陛下爱子之心,不忍太子失望也是有的。”
孟贵妃脸上的神情一敛,徐徐吐出一口气。是了,太子偏爱和自己作对,熙宁帝如果只是敷衍的话也有可能。
“你来说,陛下说‘不再立后’到底是真是假?”孟贵妃冷厉地一扫埋头跪在地上的王公公,幽幽地道。
王公公暗暗叫苦不迭,夭寿啦,贵妃娘娘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可怕?早知道他就不跑这么快了,让别人来献这份殷勤。
他暗暗擦了把冷汗,支支吾吾地道:“这奴才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可是陛下应太子的要求亲手写下圣旨,这,这……”他说不下去了。
“什么,还有圣旨?”孟贵妃的长眉蹙得更紧,她长长的指甲陷入了柔软的榻中,逼问道,“那现在圣旨何在,可是已经烧了?”如果是假的,熙宁帝一定不会让它有机会显于人前,最大的可能就是当即就烧了。
“不,没有。”王公公的头低垂得几乎贴在地上,声音几不可闻地道,“它现在在王尚书的手里,由他保管。”
‘嘶’,是什么撕裂地声音,这一刻孟贵妃笑得魅人也冷酷极了:“很好,好极了,陛下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
如果只是随意应付太子,那在太子闭眼后,熙宁帝一定有机会收回那道‘圣旨’,而不是将它送到太子的舅舅王尚书手上。这其中的寓意不言而明,那就是他说的话是真的,往后真的打算不再立后。
孟贵妃在一定程度上了解熙宁帝的性子,他很少有狠下心决断的时候,可是一旦真的决定了,就不再轻易更改。
那她算什么,那些甜蜜的诺言算什么,耍着她玩吗?
还有太子,竟然在这等着她,以自己的死亡为筹码,逼得熙宁帝心软答应他。
孟贵妃愤怒地扬眉,难道太子忘了和她的协议吗?毁了她的大事,他休想再过继嗣子。
不,她猛然回神,当初约定的是先除掉自己所有的血脉。而今死的只有诚王世子,小郡主和封宴还活着好好的,这约定早就不算数了,难怪太子敢出尔反尔,难道他就不怕自己从中作梗,以后无人供奉香火吗?
她紧紧地闭上了眼,头疼地撑住了额,真是没有一件事是顺的。
“娘娘,你没事吧!”李嬷嬷担忧地问。
“王公公先回去,嬷嬷你送他。”忍着怒火,孟贵妃吩咐道。
“奴才告退。”王公公机灵地爬起了,毕恭毕敬地后退出去。
殿内寂静无声,好一会,轻柔地手指按上她的太阳穴,无声地替她按摩解乏。
“娘娘,您得保重身体啊!”李嬷嬷关心地道,随即忧心忡忡,“如今府里只剩下大老爷一个人,如果您再出了什么事,孟家就完了!”
孟贵妃睁开眼睛,脸皮不自觉得一阵抽动,在她美艳的脸上显得分外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