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皓明赶到时,宋爷和老唐老莫说开了。
宋爷说:“快请坐。”
陆、李两人坐下。宋爷娘子端来茶水,对陆皓明说道:
“陆队长要多来啊。老头子天天盼你呢。”
陆皓明笑道:“我不来了吗,还住一夜呢,我就喜欢听宋爷聊天。”
宋爷说:“老唐老莫问我为什么不住上海,要到这个小地方来住,正跟他们说这件事呢。”
陆皓明对老唐老莫笑道:“这个事我来解释。宋爷有片赤子之心,人在外面,心在村上,这里是他的根。
我来之后,他帮我出了好多主意呢。总之一句话,他就是为了村上的发展才回乡居住。”
老唐说:“难得,难得啊。要多一些你这样的乡贤。”
李支书说:“宋爷这片心啊,比别人火红。”
宋爷说:“我也老了啊。回乡不过给村上出点小主意,掀不起什么波浪了。”
老莫问道:“宋爷,皓明说你一生都是故事,你的经历可以说一说吗?”
宋爷想了想,说道:“我的那些小事就不说了。我喜欢看书,年纪比你们都大,就说点人生感受。”
老莫说:“这个好,我喜欢听。”
宋爷说:“我年轻时驾船为主,书读得不多,但社会是本大书,长年在外面闯荡,见识不少。
后来参了军,随着大军进了上海。再分配到水务局。那时,我迷上了算命。
我有个带班师傅很有文化,又经常给人算算。我就央求他教我。
他说,算命只要掌握了方法就行。对谁都适用。人生就活在几首古诗中。”
大家洗耳聆听。
宋爷说:“18岁时,白马长枪飘如诗,鲜衣怒马少年时。20岁时,少年自有凌云志,不负黄河万古流。25岁时,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个时候,你要多鼓励别人。
到了30岁以上,不是说不要鼓励,而是每个人都在慢慢成熟,这个时候才感觉——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语无二三。
特别是36岁这个年龄是人生一大关卡。总要发生点什么事。
这时候就要多提醒。所以皓明今天表现得特别好,他是长得英俊,又当局长,想要前程,就要加多小心。
原因也很清楚,他农家子弟出身,没人护着他。个性又刚强,所以严格要求自己是对的。他不来,我也要打电话叫他来坐坐。”
陆皓明插话:“感谢宋爷对我的关心。”
宋爷道:“过了三十六,特别是到了40岁,人生拉开距离。有些人,你追都追不上了。人生大局基本定盘。
所以,这个时候来算命的,基本上处于感叹期。感叹什么呢——想念亲人,熟人,老朋友,生出感叹: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能够人生翻盘的只是极少数。
上了50岁,人就渐渐收了翻盘之心。只准备稳打稳扎,守住自己的基本盘了。一般来说就是: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情。
来算命的,基本是问儿女出息。
到了60岁就是: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人就渐渐被社会所抛弃,回归家庭。
这个时候,就极少有人来算命了。
到了70岁,就会发现: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要算也是算还活得多久。
到了80岁就是: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就是说,什么都不感兴趣了,只惦记着孙辈的成长了。
所谓算命,被我师傅用几句诗概括得干干净净。所以有一句俗话,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
皓明正当其时,是做事的大好时光。你们两位就要多扶植他。”
老唐一听,笑道:“宋爷在委婉地告诉我们皓明,这个你放心。”
老莫说:“皓明有心思,他在这方面做得好。我们老家那县里,有个典型的例子。
解放前有一对好友,论能力水平,姓张的那位比姓王的强。
但姓张的就是作风有点问题。受了处分回了老家。姓王的就做到县长。”
陆皓明在心里非常感激宋爷。
老唐问:“皓明跟我说过,你给这村上的人取了好多名字,包括凌开封的名字都是你取的。
这取名有什么讲究吗?”
宋爷说:“取名的讲究在于各人的信仰。每个人活着,其实都是有自己的信仰。
有些人相信,你就根据五行来取,有些人不相信,你就根据寓意好坏来取。
不过有一条,无论根据什么来取,一定要讲究音韵和谐,这是不变的法则。”
老莫说:“你这个讲到了点子上。”
大家东扯西聊,话题又转到了算命上。老唐问:“你那个师傅说了人生的几大年龄分段,那也只是生命的几个阶段。
每个人的具体情况不同,他教了你怎么算吗?”
宋爷说:“教了一点点,他说我没有天资,不可能成为一个好算命师。”
“要有什么天资呢?”老莫忍不住问道。
“要有通灵的天资。这就是有些巫婆放阴之后,能学着你先辈的语调跟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