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樱没想到会在这里找到迟严清, 过去她在纪录片中看过这种隔间,一般是贪污受贿的官员为了躲避上级检查私建的。打开那扇门之前, 她无法确认门后的人是谁,是否会和善地对待她的造访,内心其实充盈着紧张。
但迟樱是天生的演员,经历了几世坎坷,内心的情绪波动不会再轻易地溢于言表。她肤色很白, 瞳仁清冷, 身姿挺直地立于门口, 气场一点不输给迟严清在商圈认识的那些摸爬滚打的女强人。
迟严清着实一愣,在他的记忆中, 这个女孩性格绵软, 偶尔倔强,多数时候和景征一样平平淡淡, 与世无争。许是他给的关注过少了, 她好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变化了很多, 想来没有小时候那么好哄骗了。
迟严清低头啜了口茶, 借此掩饰心中涌动的复杂心绪。再抬头时, 神情中的讶然已然不见踪迹。他粗粝的指腹缓缓摩挲着杯身,嗓音是被茶水润过的温厚:“我没有躲。”
迟樱细细打量着迟严清的神色,显然没信他的诳语:“手机关机了这么多天,发邮件也不回,就连助理也不知道你的行踪。父亲该不会告诉我,你就是为了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喝茶?”
迟严清反感被人质问, 眉心收聚起来,语气中添了几分不耐:“说得夸张了,我联系过迟屿,下次你可以先问问他,不必费时费力冒冒失失地造访。”
迟严清准备飞往国外,远离这片埋藏了太多是与非的土壤。只是交接事宜繁复,他不得以在国内多停留两天。他确实给迟屿发过短信,然后便关了机,作废了过去的号码。
迟樱知道他们之间情感疏淡,迟严清不加掩饰的冷漠仍然让她心惊。倒是因为不在乎,没有感到太多心寒。她不留颜面地质疑:“是吗?我哥哥说他联系不上你,他还派人去找你。”
迟严清听后眉梢未展,短暂回忆后猜了个大概:“可能信号不好,我关机前短信还没有发出去。”
迟严清说完,想到自己毕竟是要走的,这不是一件小事,但他没有通知景征和迟樱,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胸口罕见地升腾出负罪感,微微一堵,于是坦诚地说:“我马上会出国。”
“归期?”
“视情况而定。”
“女儿结婚,父亲是不是应该见一见亲家再走?怎么说也应该给一个交代?”
迟严清脸色一白,倒是因为年纪大了,皮糙肉厚,没有流露出明显的痕迹。
迟樱忽然笑了下,邀请道:“不如今晚和他们一起吃个饭。”
迟严清眸光一凝,捏紧杯柄,急促说道:“我没空。”
迟樱紧紧追问:“什么时候有空?”
迟严清没有正面回答问题,不动声色地平稳着气息,微微抬手:“坐。”
迟樱不客气,在他的对面坐下:“你不要想着推脱,我从小到大,你都没尽到什么父亲的义务,这个面是一定要见的。陆靖言就在楼下等我,只要你一句同意,他就会接我们去见陆家人。你如果实在忙,我现在便喊他上来,现在通讯发达,打个视频电话也不是难事。”
迟严清脸色沉到极致,如今迟樱不好对付,陆靖言和陆家人更是难以斡旋。他沉吟半晌,最终做下决定:“这些年我确实愧对于你,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情说来话长。”
迟樱这回配合地接了话:“请讲。”
交谈中,过去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景兰和景征是景氏一对孪生姐妹,外貌如出一辙,景征却比景兰更为聪慧。读书年代,姐妹两人学习成绩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景父景母不知不觉中给予景征更多偏爱。景兰长期被忽视,内心逐渐郁结堆积。
后来,景兰暗恋的男生向景征告白,两人顺理成章成为彼此的初恋,姐妹矛盾彻底爆发,成为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景兰把景征早恋的事情告诉了景父景母,景征第一段感情在父母的反对下无疾而终。
她们二十多岁时,陆氏举办了一场慈善晚宴。景父把邀请函给了知书达理的景征,没有给景兰。晚宴上,景征初次遇见迟严清。那年迟严清正值而立,丰神俊朗。他结过婚,但迟夫人生下迟屿后不久就意外身亡。景征知道迟严清那时单身,对他一见钟情,主动留下联系方式。迟严清因为景征容貌和前妻相似,也有动容。考虑到景氏家业蒸蒸日上,和迟氏并肩指日可待,迟严清第一次将再婚写进人生规划。两人坦诚心意,迅速坠入爱河。
不久后,陆氏在东南地区拓宽制药市场,意外发现景氏制假药的证据。陆氏没有隐瞒,立刻向世人公开真相,景氏一夜之间从名门望族沦落到千夫所指的过街鼠。
那时,迟严清和景征感情迅速发酵升温,原计划一个月后订婚,迟严清却开始因为景氏家族的落败迟疑不定。他的父亲迟鹤鸣把家族声誉看得极重,景氏家族名声败坏,不可能同意他娶景征进门。迟严清从小不敢忤逆他的严父,于是向景征提出分手。
景征表示理解,没有给出正面答复,而委婉向迟严清提出隐婚的建议。
与此同时,景氏为表达诚意,在核心药仓放了一把大火,烧毁最后一批假药。在所有罪恶化为灰烬的同时,也意外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