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靖言的房间。
迟樱静默数秒,轻轻叩门,掌心有薄汗沁出。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接近他。而且是在陆靖言没有邀请她的情况下——底气忽而不足。
直到一道干净清俊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请进。”
力气很足,似乎没有多少疲惫之意。
管家替迟樱转开门锁,拉开了房间厚重的大门。尔后,他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躬身,“少爷。”
推门而入,房间布置和陆靖言本人一样一丝不苟。但这里比起欧时黑漆漆的办公室,色调要偏暖一点。
迟樱的目光落在床上。
深灰的被褥整齐,床畔针管垂落。
男人下颌如削,回了些气色。他的衣服比往日更加褶皱,领口敞开,锁骨微显,精致俊美。
见她进来,陆靖言抬眸。
视线中,女人的长发垂落肩头,眼珠乌黑清亮,脸蛋洁净清爽,微微透着少许淡粉。
着一身米色过膝长裙,微敛的裙摆下露出一截弧度漂亮的小腿,温柔的颜色衬托得她的气质愈发地美好恬静。
他目光暗烈,情绪翻涌。良久,才低低地开口,“你……”
“来了?”
迟樱也学着他顿了顿,语气轻而软,“我来……”
“来探望你。”
迟樱的话语是平静的,不像他的字字句句中,都裹挟着深邃的情感。但比起之前,已经少了些冲撞和疏离,这让他感到餍足。
陆靖言很少见到迟樱面对他时这样柔和的一面。她温软的声音,不经意间牵出了久远的记忆。脸微红,他不自然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迟樱问道:“你感觉还好吗?”
“很好。”
“还烧着吗?”
“不了,已经没事了。”
男人的声线低沉而磁性,并不像在扯谎。迟樱发现,陆靖言并没有卧床休息。
他左手心的文件呈现出翻开的状态,右手还握着一支雅致的黑色钢笔。侧上方悬挂着的药瓶空空荡荡,透明的输液管无倚地垂落着。
迟樱眸光微动,问道:“你很忙吗。如果很忙,那我……”
陆靖言眉心蹙起。
那她做什么?不打扰他了?
他立即把白花花的资料放下,打断道,“不忙。”
话音未落,喉咙口一阵不适,他手掌虚握,低低地咳了一声,又哑着声音补了一句,“别走。”
迟樱尚来不及启齿,倒是管家闻声急急地进来,“少爷,我去联系小蒋换水。”
小蒋是跟在沈金身边的助理,陆靖言在休息的时候,他也在客房歇息,不小心沉沉睡去。
听到管家的嘱咐,他步伐慌乱地走进来,躬着身子,紧着嗓子连声道歉:“陆总,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小蒋没想到一向雷厉风行的陆总居然出乎意料的平和,没有传言中字字句句都结了冰的冷峻。
陆靖言只是摆摆手,“和你无关,待会再说。”
小蒋目光好奇地掠过站在一旁的女人,她很漂亮,气质出挑,是极少能和陆靖言的颜值抗衡的女人。他心中略懂一二,识趣地准备离开。女人却忽然俏唇轻启,声音透亮——
“不行。”
迟樱摁住陆靖言的左手,任凭文件倾落在床。她眼尾微扬,语气中有浅浅淡淡的愠意,仿佛在管教一个任性的大孩子。
手下的温度已经不再滚烫,还有些偏凉。
那簇温热停留在手腕,仿佛非常不真实。
陆靖言怔怔地看着她的手,白皙纤细,柔软无骨,让人想握在手心疼爱。
小蒋在迟樱的吩咐下,迅速给陆靖言消毒换药。
细针从皮肤刺入,蚊子咬一般,陆靖言全然没有察觉,只是静静地看着迟樱。身上冷峻凌厉的气场,仿佛也被她周身的柔和同化了。
小蒋和管家离开后,迟樱把他的身体押进被褥,眼角微弯,语气清清淡淡,“对不起,是我的原因让你病了。”
“道什么歉。”陆靖言低低地笑了一声,“你不躲着我了,嗯?”
迟樱的动作没有一瞬的凝滞,她很自然地望着他,眼珠乌黑清亮。
也许是被感动,也许因为他是迟澄的父亲,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选择。即使内心平静无波,情感中好像缺失了最重要的一部分,她也愿意,尝试着去和他相处。
也许在摸索中,她可以逐渐看清……她选择的是气运还是劫难。
或许这是一条歧路;又或许,他们其实是可以同仇敌忾的。
于是,她轻轻地说道——
“你猜。”
她的声音淡如淡淡的晚樱,没有多少热络和亲密。因为迟樱也不知道,她被凝住的内心是否会被解冻……对她而言,那不是重要的事情。但对陆靖言,她也并不想欺骗。
陆靖言摇了摇头,“猜不到。”
迟樱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暂时不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