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的衣裙坠向满是山石与尸体的海……世上再没有比这更血腥的移山填海,也再没有比这更残忍的易峰为原。神君两次出剑,一剑动山岳,一剑断山门。
龙首千峰不复存在。
御兽门人百不存一。
“罪人?”
庄旋手指一点点收紧,血淋淋的心脏被他捏碎,从指缝里渗出血肉碎来。
他仿佛全然未觉自己此举的可怖之处,只是忽然怪异地大笑起来。
“罪人!”他一把高高举起银龙龙丹,龙丹上的血管竟然不知道何时被他与自身嫁接在一起,青紫色的血管从龙丹上爬出,密密麻麻,如植物的根系一般,扎进庄旋的体内,飞快地爬向他的脸颊,“我是罪人!我是罪人是犯人,是卑鄙无耻的小人!”
“但那又如何!!”
“又如何!”
话音落下,
龙首千峰的废墟忽然再次震动起来。
浑浊不堪的水中一道道阵纹的光线交错纵横,如同一道道棋局的棋盘。崩塌的龙首群峰千里废墟变成了一面圆形的巨鼓,巨鼓鼓面,山石跳动,海水震动,咚咚有声。水色冷蓝,直冲云天。
神君、银龙、妖族、御兽宗长老……
所有人都身处光柱中间。
处于三层群峰废墟中间的西海海妖只觉一股极端可怕却也极端不稳定的力量从脚下的海水中缓缓升起,寒荒大妖女薎神色骤变。
“疯子!”她脱口而出。
天楔!
庄旋启动了天楔!他在血祭没有完全完成的情况下,强行启动了天楔!
会死。
除去神君、天道、怀宁君以及寥寥数员外,在场的全会死!甚至整个西洲北部的飞鸟走兽,城池众生也都会死!
为什么启动天楔一定需要血祭?为什么启动天楔需要的血迹恐怖到令人战栗?
因为混沌未分。
因为周髀定天的模型下,十二洲的天地牵一发而动全身。
混沌未分,人间边陲的地壳腐烂薄脆,承载不起天柱的重量,所以需要天楔协助承载。如果任何一枚天楔贸然起初贸然消失,倚仗它作为平衡的那一极天柱会立刻倒塌!人间的苍穹也会立刻跟着崩塌,紧接着其他三方天柱,会被牵扯着倾斜。
所谓的“血祭”,就是为了在更移天楔时,造出这么一枚临时的天楔。
相当于,用无数生灵的尸骨,来生生背负起天地震动时的可怖力量。用无数根新的脊梁,来代替旧的天楔,承载起十二洲的苍穹旋转,十二洲的厚土拉伸,牵一而发而动全身可怖的力量。
血祭未成,便起出天楔,临时用来替代的天楔的力量不足以承载人间。
那将是一场倾覆,一场血难。
……还不明白么?
怀宁君遥遥望着立于银龙龙首上的白发神君。
唯一的能够结束一切的办法,就是重更天楔。可漫长的仇恨,争执,怨怼过后,人、妖与神,已经再也不可能相亲相爱了,再也不可能无尘无埃了。血祸铸成了仇恨,仇恨促生血祸,回不了头,就只能向前走。
只有一场厮杀,一场劫祸。
用人与妖与神的血和骨,来重铸这天地。
衣袖飘摇,怀宁君神色平静得近乎悲哀。
……就算你是神君,就算你可以像当初一样碎骨载天,可以制止眼下这场仙妖相杀,苍生祸劫的惨剧,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只会让人间在死刑的泥沼里慢慢下沉,永远无法终止,这是无法改变。
这是破不了的局,解不开的题。
人间早已浸透仇恨的血。
恶念是一切的本真。
“小人又如何?罪人又如何?弱肉强食!死生自取!”
庄旋在笑,展臂仰面,放声大笑。
笑声中,惨叫接二连三地响起。
一位位御兽宗长老带着不敢置信的神情被冷蓝的阵光贯穿胸膛,惨死当场。
御兽主宗就此覆灭。
千万人的祝告声、祭歌声汇聚在一起,从光阵中传出,一枚枚西洲城祝印悄然浮现,光映阵纹……如果有人,有足够的耐心,将十二洲洲城的城祝印印纹全部描绘下来,拼凑在一起,他就能够得到一幅再完成不过的十二洲气脉图。
城祝印,不仅仅是城祝与城神沟通的灵器,更是落于人间棋局的棋子。
城池之气,上升为星。
天柱、天楔、空桑,是周髀定天模型的主干。城池是依托它们而生的筋脉,是围绕日月而行从星辰。可某些时候,如果强行抓住交错的点,未尝不能反过来,牵引动整个模型中最关键的支柱。
“我罪滔天,尔罪滔天,他罪滔天……孰能无罪,孰可称悲?”
庄旋脸庞已经被血管攀爬覆盖,这个平生最痛恨妖族异兽的人,正在被龙丹吞噬,到头来反成为了神龙复生的载体躯壳。神君能够召起银龙的龙躯,却召不走银龙的内丹,因为它早被庄旋与天楔大阵相融一体。
海面震动,异浪丛生。
西海海妖们聚集在一起,白森森的骨矛对准了神君……血祭未成,御兽宗已覆没,还有谁能来做这最后欠缺的祭品?
尽管骨矛还未离弦,但昔日的信任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