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之前沉默而凶狠的吻不一样。这个吻,轻柔,珍视。
虔诚如膜拜。
疯了,就好受了。
疯了就不用再被过往的恩怨禁锢,就不用在拔剑时,不知道该斩向何方;疯了就不用再在意他人的不得已而为之,就不用再因所谓的“苦衷”而背负上不属于自己的责任;疯了就不用再身处旋涡,进不得退不得,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去做。
仇薄灯,或者神君,无声的笑。
他轻声说:
“我可是神君。”
“……要是真疯了,也许会变得非常非常可怕。可怕到什么人都不管,可怕到什么关系都不认。到那时候,太乙宗、巫族、三十六岛、御兽宗……所有人,所有妖,所有生灵,在眼里都没有任何区别,谁阻扰建四极定经纬,就杀了谁。”
他对庄旋说的话,并非全都是权衡。
……他的确是曾不止一次地想过,既然要恨,那索性统统来恨他好了。反正事到如今,恨和爱,已经分不清哪一个更痛苦了。
“杀戮、镇压、专断、独行……”
一个又一个满带血腥,千夫所指万人畏惧的词落下。
“会真的变得满手鲜血,一身业障。”
“会真的变罪不容诛的魔头。”
“所有这些也许都会出现。”
“……”
月光流过仇薄灯的脸庞。
他眼眸漆黑,印着寂寞的星空,低声问:“这样也没问题?”
“你是神君,是天上人间最尊贵的存在。四极因你而建,四季因你而生。”师巫洛握住他的手,把每一个字成铭刻在冥冥中的无上律令,“是你把大地山河,写成人间的历法,你不欠天地,不欠众生……你合该拥有一切。”
顿了顿。
师巫洛继续往下说。
“若你要看日出,金乌就永不坠地。若你要雨落,蓱翳就永不止息。”
“若你要定四极,要风清万里,就会有星悬玉李,云汉满天如白榆。”
他说得很慢,一字一句。
太古的太古,扶桑神木底,白衣的神君带笑教导初生的天道种种事情,从冰冷火烫到生死别离……神君教会了他一切,唯独自己却不会活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
“是人间该把一切捧给你,不是你把一切捧给人间。”
他想教会他的神君,自私一些。
再自私一些。
微冷修长的手覆上眼睛,仇薄灯听见师巫洛的声音。
“别担心,我陪你。”
疯了的神君,坠魔的天道,也算是般配……
仇薄灯笑。
束发绯绫断裂,三千青丝散开。
刹那成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