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望着正在修整烛南的弟子沉吟片刻,低声道,“太乙宗八十一峰都到也好,不然只有我们山海阁支持,局面恐怕还是不好处理。”
距离那场决定清洲存亡的劫难已经过了数天,怒海的风浪平息,但后续却席卷了整个人间,十□洲三十六岛同时被卷进暗潮里。
清洲金乌身上的牧天索被斩断后,清洲金乌不再飞回空桑,转而以枎城神枎作为自己的栖息地。清洲金乌栖息地的变更,使得清洲天轨跟着一起变更,目前山海阁分散各地的人手全都行动起来,正在测量新的清洲日月之轨。对于这个变化,清洲之人,有的欣喜有的担忧。欣喜是,从此以后,清洲日出日落,不再受空桑制约,忧虑的是,新的天轨与以前有所不同,谁也不知道,以神枎为中心的新天轨,相较以前是好是坏。
清洲之外的人,想的就更多了。
烛南为天下商贾中心,汇聚十□洲以及三十六岛的商人。几天前,几乎来自各个洲各个岛的人都亲眼目睹,太乙宗小师祖不仅能够斩断牧天索,而且还能命令金乌。
山海阁以前最精算计,这会不用动脑子,都能猜到其他仙门和海外诸岛会忌惮戒备什么:以前日月出行由空桑一百多个氏族遵循天诀控制,仙门能够对天轨加以纠察监督。而今,忽然有一人,能以一己之力左右日月,那么……
谁能保证他和太乙不会携日月以令天下?
谁来监督他谁来制约他?
十□洲的各大仙门关系本来就和“团结”扯不上关系,独独因“监天”一事,能够在面对空桑百氏时,保持统一态度。□今,太乙宗展露左右日月的力量,仙门之间脆弱的平衡随之破碎。
除此之外,空桑百氏隐瞒天轨失控,荒侍混入十□洲,大荒再次躁动……诸多问题搅□十□洲不□安生。
之所以现在十□洲还算平静,□归功于半个月后即将举行的仙门会盟,大家默契地将这些问题留到盟会上。
在那之前,一切都如暗流涌动。
“人心啊,”高阁老苦笑,“其他仙门这几天应该没办□安宁了吧。”
“能安宁就怪了。”陶容长老冷哼,“这次仙门会盟,有□吵。”他略微沉吟,“太乙那些家伙,打架可以,吵架就不够看,还好他们是先来烛南……只有我们山海阁支持恐怕不太够,佛宗和鬼谷算两个。药谷什么态度……”
“说到药谷,阁主夫人……”高阁老顿了一下,改口,“烟夫人已经在回来路上了,估计明日便到。”
“你说,死的怎么不是我们这些老家伙?”陶容长老抬头望向一根青铜海柱,“该怎么去见烟夫人啊?怎么交代啊?”
沧水汤汤,微波漾漾地自青铜海门柱下涌过,一道人影盘腿坐在青铜柱前,几天过去了,一动不动。
高阁老闭了闭眼,声音苦涩:“没脸见。”
没脸见,没脸答。
老头子老头子!看!我做到了!就说你小瞧人了吧……得意洋洋的嗓音戛然而止,刚从虚境中出来的左月生站在废墟上,错愕地环顾四周。
……诶,我爹呢?
无人回答。
…………………………
日光偏转,柱影倾斜。
左月生坐在青铜柱投下的阴影里,看海水从铜柱边缘涌过,一重复一重,无止无休。一条小鱼游到柱边,一下一下地啄碰石柱。左月生伸出手去,把小鱼赶开。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有罪当斩,有过当赎,”左月生揉了揉脸颊,把僵硬的肌肉揉开,揉出一个笑脸,“老头子,原来你一直都记□,我还以为你早忘了。”
海水起伏,潮声起伏。
依稀仍有人在教导他错与对,是与非。
他们最后一次一起在云台钓鱼,左梁诗听他叨叨某某宗掌门如何□何,某某派掌门如何□何,听得不耐烦了,就拿鱼竿敲他。
……你爹比他们厉害多了。
……得了吧,我把你们那时候的天骄榜都翻过一遍了好吗?压根就没你名字。
……臭小子,以后你就知道了。
一刀斩上神,一人清山海。
“老头子,原来你说你很厉害,是真的很厉害啊。”
“以后出去,我吹牛皮说我爹是谁谁谁,大家铁定一片哇,贼羡慕。以后再也没人敢说你是最窝囊的掌门了。”
左月生的手慢慢垂下,他盯着海面,上扬的嘴角一点点落了下来。
“老头子,他们都说你那天贼拉风。”
“可再拉风又怎么样,我又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