徊游,永无止境地徊游。而这里的旋涡一旦向外扩散,超过玄武的镇守范围,就会立刻从海底掀起惊世骇浪。
所谓的恬然,只是蓄而不发的假象。
旋涡的最底部中心静得出其,水如清泉,下有白沙,倒映飞霞。有人眠于霞光之中。
仇薄灯躺在白沙上,红衣如花瓣舒展,他的肌肤比细沙还要白,透着霜雪般的质感。四周水纹的光印在他脸上,让人想起冰裂纹的瓷器,随时会破碎的美丽。而他本来就是被夔龙镯强行拘住的支离破碎的魂魄。
师巫洛绕着他行走,以刀为笔在白沙上刻下繁复奇特的阵纹,每一笔都仿佛厚土被切开,赤红的岩浆随之涌出。从仇薄灯身上涌出的业障源源不断地被引进阵中,阵纹逐渐被染上了墨色。
最后一笔完成时,风穴中所有的生物骤然停止动作,像时间突然定格。
阵纹形成一个流转的旋涡,一个玄黑与朱砂两色的双鱼图。仇薄灯躺在玄黑之中身边插着太一剑,师巫洛走进朱砂,取出了白玉灯,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一缕微弱的明火。
……你是不是想救他?晚啦!……神魂眠于冥昭万载,谁也救不了他!他自己都不想活!……真蠢啊他,到死还是那么蠢,蠢到用自己的神魂在大荒里留下余火……以为会有谁继续他的步伐吗?!
被绯刀贯穿心脏时经女脸上带着快意的,怨毒的讥笑。
歇斯底里而又空洞。
明火一离开白玉灯,就化为了万千碎光,点点如星,没入仇薄灯的身体。他忽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仿佛有什么剧烈的反应在他身体里发生,夔龙镯发出低沉的声音,随时会断裂。师巫洛切开自己的手腕,鲜血涌进阵纹。
师巫洛将绯刀插进地面,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
夔龙在他们的手腕上游走,交错。
阵法爆发出强烈的光,压过风穴中的所有色彩,隐隐有遥远而重叠的呼喊透过阵纹而来,就像在不知多少万里外,有无数人一遍一遍地祈求,那声音重叠千万年,汇聚成山呼海啸般的呼唤。
南疆,巫族。
古林的深黑祭坛上,十名大巫围绕成一圈。祭坛中心燃起熊熊大火,赤火卷向天空。祭坛周围所有铜铃花一起响动,祭坛之下所有巫族族人身披银衣,绕火而歌。祭坛转动,履行它存在千年的意义。
玄黑与朱砂旋转。
窃阴阳,逆死生,换命数!
……………………………………
万花筒般的游乐园,
过山车车轨带有暖黄色的光带,马戏团帐篷亮着红蓝的彩灯,旋转木马会随着音乐节奏变幻色彩。孩子们拉着父母的手,或蛮横或乖巧地要求玩某个过于惊险的项目,父母们或干脆利落地拒绝,或好言好语地劝说。
多少年了,他怎么还会来游乐园?
这么幼稚的地方,自七岁起就不再出现仇大少爷的活动地点里。
他环顾四周,隐隐觉得这座游乐园有些熟悉。
想了一会,在视线中出现一座鬼屋时,他忽然记起来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这是当初京都最有名的游乐园,游乐园主人口口声声要打造世界第一流欢乐谷,让成年人和孩子一起在这里留下美好的记忆,这样等将来三代人能够共同回忆往昔。可惜对它有美好记忆的人不超过一代……它刚开业不到半年就被仇大少爷豪掷千金买下,改成一座世界第一流的鬼屋,转而变成无数人的惊魂噩梦。
值得一提的是,那一年仇大少爷才七岁。
可见纨绔与败家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绵绵细雨飘落。
仇薄灯随手从旁边卖杂货的小推车上抽了把伞,伞是半透明的,伞骨是银灰色的铁架,撑开后透过伞看游乐园的天空,天空就像被囚笼的铁栏分隔成一块一块,每一块都被灯光映照成不真实的瑰丽色彩。
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也不记得这里为什么会维持欢乐谷的模样,便撑着伞跟随人群漫步目的行走。
一声凄厉的尖叫。
紧接着一声枪响,不是游乐园里射击项目的枪响,是货真价实的子弹出膛的声音。前面的人群四散奔跑,有孩子受惊尖叫,有大人掏出手机语速慌张地报警,几名不引人注目的男子奋力逃窜。
仇薄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人群的缝隙里,只见一名穿考究黑礼服的中年管家倒在血泊中挣扎,鲜血从他的脖颈处喷泉般涌出。只有一个人的动脉被切断才能涌出那么多的血,好比生命在一刹那盛开成转瞬即谢的花。
看热闹大抵是人的天性,事情越大围观的人越多,但真正上前帮忙的寥寥无几,多数只是在窃窃私语。
“……是想绑架有钱的小少爷吧?”
“没想到年纪咬死了就不松口,想悄悄带走都办不到了……”
“太执拗了,绑架只是要钱,现在倒好……”
“有点可怕吧……你是没看见刚刚那架势,两三个大男人都死活踹不开,真像个……像个怪物。”
“……”
警笛长鸣。
隔离线很快拉了起来,人群被驱散。
靠在贴着游乐园标语的柱子上,他看见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