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踏上这隐藏在沧溟海中的孤岛,远远地就看到岛上唯一一座小木屋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大半个屋顶都不知道被吹到哪里去了。
太阳穴一跳,君长唯急掠而出。
“矮子!矮子!”他冲到倒塌的房屋边,袍袖一挥,将木板砖头扫到一边去,“死了没?!”
“你都还没死,我怎么可能死?”从铁炉的碎片里颤巍巍伸出一支干瘦的手,“砰”一声,按在地上,又矮又瘦的老天工把自己从废墟里拔了出来,呸呸呸地往外吐黑炭,“格老子的,老子还等着用你的天灵盖当夜壶。”
“谁用谁的还不一定呢。”
君长唯听到他还能中气十足地吼人,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笑骂道。
“那还用想?”老天工横眉瞪眼,“老子就是个铁匠,你一个刀客跟铁匠比命长?嘿,怕不是脑子进水了。”
“得了吧你。”君长唯转到他背后,仔细打量了一下,“你这赤甲再多用两次,我就得给你买棺材了。”
只见两块暗红色的金属附在老天工背后,虫子一样,缓缓钻进皮肉和骨骼里。他整块后背都皱巴巴的,仿佛血快要被吸干了。老天工随手把君长唯的麻衣撕了一大块下来,往背上一扎,盖住了狰狞老朽的皮肉。
“死不了。”
他淡淡地说,将一柄剑连带剑匣扔给君长唯。
君长唯接住一看:“万年若木?你这个老家伙真够有钱的……”
手腕一振,一道寒光滑了出来。
完好如初的太一剑在月光下静如秋水。君长唯侧转长剑,从旁侧看,能够看到隐约有无数精密的暗纹隐在剑身中,一重一重,如流水,如冰纹,浑然天成。
“封魂纹补好了,”老天工蹲在残梁上,打焦土里刨了根烟杆出来,随便擦了擦,便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但这玩意,既然解开过两次,作用就小了。不过,我给他补了道天命纹进去。”
“天命?”君长唯一愣,“你……”
“想太多了,”老天工嗤笑,“我还没大方到把自己这条老命抽了给他画阵纹。”
“那这道天命纹怎么来……”君长唯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
“有人给他点了命鳞,不过看你这反应,估摸也知道是谁点的。”老天工抽到口黑灰,骂了句粗话,把烟斗在断梁上一阵猛敲,“既然你们心里有数,我就不浪费口水了——三百一十二万黄金,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三百一十二万?你怎么不去抢?!”
君长唯脚下一滑,险些一头栽残火里。
“抢?”老天工一瞪眼,“你知道当年空桑北葛老头请我开赤甲出多少吗?”他伸出一只巴掌,“五百万两黄金!五百万!我都给你对半算了,你还嫌贵?”
“……”
君长唯捧太一剑的手微微发抖。
“干脆我所有骨头都卖给你算了!”
三百一十二万……整个太乙宗所有人口袋里的钱加起来都不够吧?!!
老天工重重地冷哼一声:“你那身骨头能值几个钱?扔给狗啃狗都嫌。”
“爱要不要。”君长唯豁出去不要脸了,“反正没钱。”
“我就没指望过你能还钱,”老天工把烟斗重新塞嘴里,“这样,你帮我一个忙,不仅欠的账一笔勾销,我再帮你徒弟打把刀。”
“一个个的,怎么开口就是一个忙,说是一个,其实拔出萝卜带出泥地不知道多少件事等着我去做……行吧。”君长唯伸手想摘葫芦,一摸才记起来酒已经喝光了,无可奈何地放下手,“先说好啊,今天晚上我已经揽了一桩活,你别太能折腾。”
“我的活简单。”老天工道,“我要杀一个家伙,但估摸着单靠我自己,杀不了他。你到时候来搭把手。”
“谁?”
“谢远。”
君长唯一顿:“你们天工府打算出世了?”
“让一个叛徒逍遥了三千多年,够丢脸了。”老天工抠了抠烟斗,抠出点火光。
“你找到他了?”
“最近这些年,我隐约发现清洲有荒使活动的痕迹,他当初叛出天工府后,就入了大荒。算算,按他的能耐,成为荒使也是迟早的事。”老天工仰起头,“在清洲的这荒使,自称‘戏先生’,我觉得没错了,应该是他。”
君长唯沉默了片刻:“有件事该告诉你。”
“说。”
“山海阁有人和大荒接触,左梁诗就在查这件事。”君长唯把太一插回鞘中,站起身,“两桩活变成一桩活了,可我怎么觉得,要做的事是越来越多了?行了,你记得帮我徒弟打把刀。”
“喂。”君长唯刚要走,老天工就喊住了他,“左家那小子你见过没?”
“见过,怎么了?”
“你觉得那小子怎么样?”老天工犹豫地问。
“还行,比他老子出息。”君长唯回忆了一下,“长得够胖,和他爹一点也不像,看着不会让人想揍他。你想收他当徒弟?我觉得行,他爹虽然不是东西,但他家够有钱。”
“我还会贪墨他们家那点钱?”老天工没好气,他踌躇片刻,又摇了摇头,“再看看,我再想想。”
“磨叽。”君长唯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