缕缕炊烟升起,就被风雪吹散。 比之以往,这一场雪下的很小,已然影响不到兖州城中百姓,大街小巷里,也有着早起摆摊的商贩。 味道一般的豆腐脑,几根油条,杨狱细嚼慢咽,同样的风雪,同样的兖州城,但此刻,有着烟火气, 就不再是一座死城。 而他其实并未做什么,只是将本该是他们的,那一份口粮还了回去,至多,搭上一条被褥? “明明,他们就那么一口吃的就可以满足,为什么,那些畜生偏生就要连这么一点东西,都夺走?“ 姜五狠狠的咬了一口馒头,有些愤慨,心中也有种难言平静。 这很平常早市,他已是好几年不曾看到。 燕东君来之前,兖州已乱,来之后,越发的乱,直至此时,方才有了几分恢复的气象。 但这平静一幕的背后,是菜市场那风雪多日都吹不散的血腥气。 ”一人一口,就不少了。” 杨狱咽下最后一口饭,微有沉重:“城中的粮食,至多坚持三个月,再久,只怕就很难维持。 这场风雪,未免有些过于长了” 兖州城,位于两道交界之处,并非农业大州,未有乱象之前,还可来往商会弥补。 可随着战乱来临,敢行商的少之又少,粮食短缺,也渐渐显现。 燕东君之所以默许麾下兵丁抢夺百姓粮食,并非其人天性凶残,而是他要争伐西北,军粮必不可少。 这困局,不会因他的到来而消散,只是不同的是,他不需要养十数万兵,也没有远征西北道城的打算。 故而,可维持三个月,若是燕东君,只怕两个月都很难维持。 这一场大风雪,着实持续太久了,久到如今已然要过了春耕,但城外,仍是积雪漫天。 这意味着什么,杨狱小民出身,自然不会不懂。 而更让他担忧的,是这明显不正常的气候,这一场大风雪不可怕,可怕是这背后的东西。 天变。 何为天变,沧海桑田,高山化平谷,深海起险峰。 天地的细微变化,落在个人头上,那就是不可承受之重 “西北道,两大马场,一方平原,西北道城,把握着近乎六成的粮食,燕东君迫切要下西北,只怕, 也是因为这个。“ 姜五烦躁的挠着头皮,攥紧拳头,却无处发泄: “这该死的老天爷,不让人活” 民以食为天。 下至贩夫走卒,上至帝王将相,便是武圣,神通主,也缺不得这一口粮。 粮尽的后果,无人能够承受。 “当务之急,是要打通与其他二州,以及西北道城的联系,这场风雪,下不到整个西北道。“ 齐文生默默的舔干净了碗口的最后一礼米,方才正色道: “城中存粮,便是紧巴着用,也撑不过六个月去,而距离最近兴州,无风雪阻碍,来回也得六七个月" “还有白州。“ 姜五看了一眼杨狱,他自然猜得出之前城外神秘的八百骑来自哪里。 每一个州府的精锐骑兵,都有极为鲜明的特征。 “白州风雪也不小,我虽遣人前去购粮,但至少,也得五个月。“ 杨狱没有隐瞒。 城外乱军被击溃的当天,他就将于道人、苦尼赶回白州收粮去了,运粮可不是匹马独行,耗时耗力。 而这五个月的时间,还不包括,活死人在白州采买粮食的时间。 “老师虽早有预料,也曾在青、云二州采买粮食,奈何这一场风雪太大,青州也被波及“ 齐文生眉头紧皱: “城外的降卒,若无粮草供应,只怕还要生乱“ “城外降卒里,来自城中,家世清白的,这些天,已然抽调出来,八千余人,虽不多,但皆是青壮, 不乏换过血的“ 姜五汇报着。 过去的大半月,齐文生整理城务,他则在城外清点镇压乱军降卒。 “乱军中,不法之辈多已伏法,但大多兵卒,只是被裹挟" 齐文生欲言又止。 降卒处置,有着就地驱散,或是驱使劳作等方法,但如今这大风雪的当口,胡乱驱散,就是逼他们去死. “城中房屋修葺、积雪清扫之类,尽可安排,大风雪之后,再行安排吧。“ 杨狱有些头疼。 这些琐碎杂事,着实非他所长,但他既然占了兖州,自就不可放任。 好在,王牧之派来的人,已然在路上 齐文生虽觉有些不妥,但也只得按下,转而道: “除此之外,最为可虑者,并非是兴、离二州的两路贼军,而是,马龙图。” “马龙图?“ 杨狱眸光微动。 “依着燕贼军中之人交代,那马龙图与燕东君有着约定,欲共破西北道!“ 齐文生神情凝重: “马龙图其人,本就是关外大宗师,挑战黑山老妖不成,就拜入了七杀神宫之中。 据说,其在那老妖的指点下,武功突飞猛进,几乎半只脚跨入武圣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