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邢慕铮正脱外袍,见二萝进来,冷厉道:“出去。”
烟萝忙躬身,“是夫人让奴家姐妹进来为侯爷更衣。”
邢慕铮微皱眉头,甄昊打圆场柔声道:“你们爷更衣不需人伺候,出去外边等着罢。”
雨萝拉了烟萝回到厅堂,钱娇娘已不见了。雨萝埋怨姐姐,“姐姐真是自降身份,明琥花魁三年一出,多少达官贵人为你我一掷千金。咱们即便入侯府也是做贵妾的,倘若有一子半女,定为侧室,姐姐何必如此伏低做小甘当奴婢。”
烟萝苦笑道:“贵妾贱妾,不都是妾,妾不都是奴婢?你切莫有这等想法,花魁说来风光,到底不过是男人娈宠罢了,咱们有幸能进天下英雄邢侯后院,已是天大的福份,更要知晓自己身份,莫要放肆。”
雨萝不以为然,道:“便是大英雄大将军,到底也是男人。姐姐且看着罢,不出几日,这邢大将军定然也将为咱们姐妹痴迷。”
雨萝说得信誓旦旦,烟萝却面有愁眉,轻轻摇头。
甄昊在里头翻箱为邢慕铮挑衣服,还与邢慕铮说他其实还替他做了两箱披风大氅,还有一箱鞋子,叫他一定要带回去。邢慕铮弯腰从里头拣了一身衣裳出来,俐索地除了腰带,道:“衣裳什物仅此一回我便收了,不过我还要你一样东西。”
甄昊立刻跳起来,“什么东西,哥哥尽管说来,弟弟有十个绝不给九个。”邢慕铮从不问他要东西,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甄昊岂能不激动?
邢慕铮凝视着他张了张嘴,竟似有难言之隐。只是他思来想去,这东西估计也就这小子多。他招了招手,让甄昊附耳过去,与他耳语两句。
甄昊听清了,竟扑哧一笑。
邢慕铮一个肘子直击他胸口,甄昊哎哟一声,邢慕铮冷声问:“有是没有?”
甄昊揉着胸口,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压着嘴委屈道:“有自是有的,今夜我就替哥哥准备好。”
邢慕铮生硬嗯了一声,脱了沾酒气的衣裳换上他拣出来的长袍。甄昊找出一条玉带为他扣上,抬头贼兮兮地问:“义兄可是为了嫂子要的?”
“废话。”邢慕铮垂眸睨他。
甄昊嘻嘻偷笑,又将扔在椅上的腰带上的佩饰取下来,“嫂子可真有福气,能得义兄你这般真心。不过义兄你总算开了窍,弟弟着实为义兄高兴,弟弟早就说过,这女儿是世上最美的花儿,义兄身边多些解语花,弟弟也就放心多了。嫂子好,烟萝雨萝也很好,往后要是再有美人,弟弟替你物色了再送玉州去。”
邢慕铮接过他手里的佩饰挂上,“不必了。”
甄昊一愣,笑道:“那就听哥哥的。不过……咱们都知道纸上谈兵总不是那回事儿,义兄若是看重嫂子,不想在她面前失了颜面,亦可与烟萝雨萝二人先试试,她俩都是花魁出身,虽是清倌,但那些手段,她们也都是学了的。”
邢慕铮微微皱了眉。
“这是什么,不太配这衣裳。”甄昊抓着邢慕铮挂在脖子上的长牙问。这扎眼玩意儿也不像是义兄的风格呀。
邢慕铮将吊坠收进衣内,“没什么。”
***
钱娇娘回了后院客房,歇息了一会,刚叫清雅替她拆头面,邢慕铮就大跨步进来了。钱娇娘转头一看,只见他难得地换了一身石榴红暗卍字纹长袍,腰束玉带。虽不及甄昊衣袍鲜艳,但也比他先前的衣裳明亮多了。不得不说,甄昊虽花枝招展,但总归是有眼光的。这一身穿在他身上,谁看了不叹一声俊俏郎君。只是这颜色……
邢慕铮见钱娇娘怔愣,勾唇道:“你瞧我作甚?我穿这衣裳好看?”
钱娇娘回神,面视铜镜,取下耳环道:“侯爷也跟甄大人一样,穿什么都成。”
她说甄昊好看,现又说他跟甄昊一样,那便是他在她眼里也是好看的?邢慕铮暗喜,见她摘耳环了又皱眉,“你做什么,准备好了就出去了。”
钱娇娘从镜子里模糊看他,“我便不去了,明琥菜不好吃,我去了也是干坐着,侯爷只说我身体不适罢。”
邢平淳自外头跳进来,听这话立马接了嘴,“就是就是,怎么菜都是甜的!”
“明琥菜色本就是多以酸甜为主,不过听说今夜开的是螃蟹宴。”邢慕铮道。
“螃蟹?”钱娇娘与邢平淳同时眼神亮了。钱娇娘曾经在员外家做工时,有一回员外宴客,厨房赏了两只螃蟹。钱娇娘也沾得吃过一点螃蟹里的膏,那滋味可真是美极了。如今请邢慕铮吃饭开螃蟹宴,那必有很多螃蟹了。
钱娇娘咽了咽口水,邢慕铮发现了,道:“对,全是大梭子蟹,膏肥得很,你既不愿去,那就……”
“我又想了想,刘提督诚心请客,我若不去未免太不给人颜面,我就勉强去罢。”民以食为天,美食当前,今日不吃,谁还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吃螃蟹?管它三七二十一,先吃了再说。钱娇娘麻溜地将耳环重新带上,邢平淳忙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邢慕铮忍住笑意,对邢平淳道:“就知道吃,早课可都补上了?”
“补上了,补上了,我还听曹先生讲了课。”此番上帝都,邢慕铮让曹先生也一路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