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娇娘一个冷眼过去,“说了不买,还在这儿猴磨啥?边儿去。”
邢平淳委屈地撅了嘴,他一直想要一个糖人,以往总是眼巴巴地瞅着别人买别人玩,他只有吞口水的份,现下娘还是不替他买。
刘英走过来一把搂过邢平淳,心肝肉儿地叫,“乖儿,别委屈!你娘不给你买,姨奶奶给你买!你娘小气,咱们不理她!”
邢平淳一听眼睛亮了,他欢呼一声,冲着钱娇娘做鬼脸。
田林文很满意妻子这一出,花几个小钱算什么,邢平淳是邢慕铮的长子,说不好以后就是继续爵位的人,他们若是能将他拉拢过来疏离了钱娇娘,钱娇娘还能蹦跶些什么?
“且慢。”邢慕铮忽而开口了。
刘英才拿出几枚铜子儿,闻言一愣。
邢慕铮道:“这点小钱,怎还劳姨妈费心?”邢慕铮暗忖钱娇娘大抵是囊中羞涩,故而不与邢平淳买。他向阿大使个眼色,阿大忙摸出一点碎银给邢平淳。
邢平淳没料到最后居然是爹爹给了钱给他去买糖人的,他一时惊喜万分,笑得眼儿都眯了,还不忘对娘拍拍屁股,贱儿贱儿跑走了。
钱娇娘冷眼旁观,他们是好人,她就是个恶人。
邢平淳拿钱去买了那猴拉稀,并不先吃,而是慢慢倾歪,看着糖稀从猴屁股那里流出来,与田勇章二人怪笑不已,田碧莲早就走开了。等糖稀拉完了,邢平淳竟又去找了些水灌进去,无师自通地做起猴撒尿来,笑得更是人仰马翻。
小二端了早饭上来,钱娇娘捏了一颗鸡蛋,在桌角磕碎了,滚在桌上慢慢碾。
邢慕铮看不真切她的表情,邢平淳哈哈大笑,她却看也不看一眼。
刘英百般怜爱地守在邢平淳旁边,一个劲儿劝他快把糖吃了,邢平淳咽了咽口水,扭头看看钱娇娘,想了想举着糖猴跑过去。
“娘,给你舔一口!”邢平淳大方地将宝贝糖猴伸到钱娇娘面前,这可是他肖想了许久的糖人,若不是娘亲,他可是舍不得的。
钱娇娘道:“我不吃……罢了,你把这个糖人给我,我再给你铜板儿,你叫小哥再给你画个糖人。”
邢平淳却猴精儿道:“这个糖人是爹买给我的,我才不给你!你给我铜板儿,我再去画个糖人!”他今儿可真是发大财了!
钱娇娘弹他脑门,“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儿,拿来,给我。”
“不给!”邢平淳调皮避开,伸了舌头作势要舔。钱娇娘一扭头,她看里头不知是茶水还是口水,想一想就觉着浑身不舒坦,万一那小贩得了什么病,丑儿吃了他的口水还得了?情急之下伸手啪地一下,邢平淳没拿稳定,糖猴掉在地下,裹了灰摔坏了。
邢平淳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他才望向地下脏兮兮的糖人,眼神瞬间黯淡下来。这不仅是他渴望了许久的糖人,还是爹爹买给他的糖人,可是却被娘亲打掉了。
刘英冲上来,抱着孩子对钱娇娘骂道:“你这做娘的倒是奇了怪了,孩子想要零嘴,你不给他买也罢了,他爹心疼孩子,给他买了,你反而还撒气了!娃儿有你这么带的么!”
田林文偷瞄邢慕铮,见他皱了眉头,暗暗在心头赞扬娘子骂得好。
邢平淳着实是受了委屈,被刘英这么一呵护,反而哭了。钱娇娘喝道:“这点小事,哭什么哭!”
邢平淳一惊,忙擦了眼泪。刘英就更心疼了,“你自己做了错事,还骂娃儿!走罢,乖孩子,咱们不理你娘!”
邢平淳被刘英推搡着坐到邢慕铮那桌去,邢平淳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见了邢慕铮忙揉眼睛擦了干净。刘英拿糖哄他,还说再去替他买糖人。
邢慕铮的眉头一直没松下来,他不知道娇娘生什么气,只隐隐察觉自己就不该替丑儿买那个糖人。
田林文却以为是钱娇娘打落了邢慕铮出钱给儿子买的糖人,邢慕铮气她打了脸,便状似遗憾抚须道:“唉,钱氏毕竟是个乡野村姑,做事不识大体啊!”
邢慕铮听了看向林田文,没有回应于他。
田林文暗忖这外甥的心思着实太难琢磨,什么话也不说。
钱娇娘吃了个鸡蛋,雨还淅沥沥地下,她挪到客栈门边,靠着门栏站着,听着雨声看外边风景。忽而一声极小的呜咽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寻声望去,只见客栈外角落边缩着一只脏兮兮的狗,正瑟瑟发抖。仔细一看它的半边眼窝凹了进去,眼珠子都没了,皮毛也有一块没一块的,看上去十分狰狞,也不知是被猎人射伤了,还是被人给欺负了。
钱娇娘讷讷看了那狗半晌,也不知想些什么。
她看狗,邢慕铮却在看她。他明知她那强悍性子,却总觉她的背影纤弱。
清雅吃了一个难吃的素包子,勉强吞下了,擦擦手走到钱娇娘身侧,见她发愣,朝她的视线方向看去,惊呼一声,“哎呀,好可怜的狗儿。”
钱娇娘这才回过神来。
那狗听见人声,猛地一下就站起来,黑溜溜的大眼瞅了她俩一会,一瘸一拐地走进雨中。
原来它的腿也受了伤。
清雅见状,顾不得自己怕狗,咬牙想将它抱回来,钱娇娘拦住她,“别去,仔细它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