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蓝桦很不想让那人打电话,他根本没期待蓝柏会接电话。
可电话嘟了两声,竟然通了。
“他让你去你家公司找他。”房产中介说。
蓝桦抱着书包被房产中介“请”出了屋子。他站在公交车站前,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尽管房产中介已经说了他应该去的地点,但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
蓝桦在太阳下山前到达了蓝光娱乐。昔日还算辉煌的一层写字楼,如今只有一个办公室亮着光。他很犹豫,背着包轻手轻脚地进去。
写字楼的东西也快被搬空了。办公室里躺着一张沙发,上面搭着一条被子——看起来蓝柏这两周就是睡在这里的。
蓝柏盯着电脑,眼下青黑,直到蓝桦进来十分钟、打翻了一个水杯后才发现他。
“坐吧。”蓝柏说。
“我想去个厕所。”蓝桦小声说。
蓝柏让他去。在蓝桦离开办公室前,他叫住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包纸给他:“拿着。”
面对蓝桦疑惑的目光,蓝柏有些尴尬:“很多人辞职。他们把卫生纸都带走了。”
什么也不剩了。
蓝桦没有吭声。他接过纸,去了趟厕所然后回来。还好办公层没有停水或停电。
蓝柏还在看文件,想从那些堆积如山的债务中扣一点钱出来。他又一直看到了半夜,给自己泡了碗泡面。
然后想起蓝桦不知道是不是还没吃饭。
他回头时却发现蓝桦已经睡着了。幼小的少年穿着校服,蜷缩在沙发上。像是一只陪他工作到深夜的猫。
……
“蓝光也有差点完蛋的时候。”易晚说。
蓝桦说:“很多艺人也趁机解约了。墙倒众人推。蓝光没有亏欠过他们工资。可他们离开时,别说打印机,就连打印纸也搬走了。饮水机,座椅,插线板……能拿走的东西,都被他们拿走了。后来,我一边上学一边演戏。”
蓝柏不是演戏的料。可蓝桦在这方面刚好有些才华。
蓝桦告诉蓝柏,即使全世界都背叛了他们,他也会和蓝柏站在一起。
他会做蓝柏的艺人,做蓝柏最后的底牌和工具。
蓝柏异父异母的弟弟,是那时跌入谷底的他的,唯一的财产。
也是他唯一一把想要珍藏、却又不得不挥出的剑。
“会很累吗?”易晚说。
蓝桦点了点头。
“有时候我六点下课,他过来接我,带我去剧场。我凌晨一点从剧场里出来,他就在剧场外面。十二点之前,他旁边的快餐店里用电脑处理公务。十二点后,快餐店关门了。他就在外面等。S市冬天很冷,海风很大。他就站在外面,一直等。”蓝桦说。
努力没有让蓝光的境况好起来。
在黑暗森林里,弱小是原罪。敲诈与勒索始终如影随形。
即使如此,他们也缓慢地、一点点地取回了属于他们的东西。办公楼重新充盈起来,新的出租房放下了他们从老房子里带回的行李——兄弟俩不用睡办公室了。
蓝柏说:“属于我们的东西,我都会一件件拿回来。”
他不再像过去那样沉默了。蓝柏学会了笑,只是那笑容在蓝桦的眼里,比过去少年的沉默还要冰冷。
取回东西是有代价的。
譬如蓝桦的健康。
蓝桦病倒了。在他十七岁那年。流鼻血,进医院……他从洁白的病床上睁开眼时,看见的是坐在病床边的蓝柏。
蓝柏看着他,像是好几夜没睡了。蓝桦想要去
拉他的手,可惜没有力气。
还好,病情没有恶化到最严重那一步。蓝桦在一个月后便申请出院,蓝柏强行让他在医院里多住两个月。
蓝桦说:“这一个月里我错过了很多通告。”
蓝柏只是看着他,道:“我们从今以后,不能再做笨蛋了。”
埋头死干是没有出路的。关于这一点,在弱肉强食的地狱里打滚了几年的蓝柏比谁还明白。
蓝桦不能再沦为他斩鬼的剑——即使蓝桦心甘情愿。
蓝桦身体还是不舒服。他只清醒了一会儿,很快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着前他能感觉到蓝柏的手放在他的手背上——就像他们过去时常做的那样。蓝桦在办公室里睡沙发,蓝柏在办公室里打地铺。蓝桦因压力做噩梦惊醒时,蓝柏总会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
像是噩梦生活里的安慰剂一样。
可这次还有另一样东西落在了他的唇间。很轻很淡,稍纵即逝。
让人不清楚那是一个情难自禁的吻,还是一个告别。
蓝柏不准蓝桦出院。蓝桦只能在医院里无所事事,每天躺在病床上看月亮和太阳。日升月落,日复一日,没有什么区别。
只有他身边的细节在发生改变。
蓝柏买来给他的水果里多了莲雾和蛇果——这是蓝桦小时候喜欢吃,如今他们却不舍得买的。蓝柏穿的西装越来越笔挺,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
握着蓝桦的手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除此之外,有一次,来探望蓝桦的人中多了一个蓝柏的新朋友。那人身材修长,带着鸭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