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楼洗照片的速度并不快,一般都让客人七天后来取,但大概是虞万支的加工坊就开在对面,拍完照的第三天,人家就叫他去拿——摄影基地的接待正对着门坐,扯一嗓子喊就行,喊的时候还知道选个没什么动静的时候,毕竟虞万支干活的时候机器声音大。
他正停下来喝水,拍拍身上的灰过去说:“这么快啊。”
要是别的客人这么灰头土脸进来,难免被接待在心里打上标签,但他算是熟人嘛,接待说:有件事要跟你商量呢。”
虞万支心想都拍完了,还有什么好商量的,不解道:“啥事?”
接待道:“你们的照片拍得特别好,店里想放大几张用来做宣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这边把钱退回去。”
这种事,虞万支能有什么不愿意的,但想想还是说:“得跟我爱人商量一下。”
接待还以为会毫不犹豫呢,有些理所当然道:“基本上都会同意的。”
这话说得没错,天上掉馅饼的事情,闻欣听完后是马上答应,遗憾道:“这个点人家都关门了。”
已经是晚上十点,街上的人也稀少起来,连路灯都有两分昏暗。
虞万支心想是自己矫枉过正,只道:“我就是觉得先让你知道最好。”
闻欣又没说他做得不对的意思,挽着他的手说:“咱们明天吃点啥?”
今年的天气古怪,这雨从四月到五月的下个没完,本来该是穿短袖的季节,家里连草席都还没换上,服装店的生意自然是不景气,她心情也有点闷闷的,尤其不爱花钱,这下子反倒又打起精神来。
天气潮湿,虞万支想想说:“涮羊肉?”
闻欣没反对,两个人继续往家里走。
楼梯湿滑,她从三楼过的时候差点跌一跤,要不是拽着栏杆,早就顺着滚下去。
虞万支扶好她,抬头看一眼灯说:“又坏了。”
家属院现在住的人有一半不是家属,管理上不像从前好,这有个什么需要修的东西,保安倒是能帮着收钱处理,可惜一栋楼这么多户人家,没有能谈拢的时候。
虞万支原来自己掏钱换过灯泡,可惜没两天就不知道被谁顺走,打那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冤大头做不得,这会也只能说:“明天还是把手电筒带上。”
家里就一个手电筒,有时候晚上回来是闻欣自己走,她偶尔偷懒嫌麻烦,都是小心翼翼地爬楼梯,今天是跟着虞万支才大意起来。
她乖巧应道:“好的。”
吃点教训就记得几天,虞万支算是看清楚,但也没办法天天跟着她,心想这个八楼确实是不方便。
他摸着黑牵好她,两个人进屋以后先开窗。
下雨天,衣服只能放在屋里靠风扇吹,屋子里一天到晚有股潮湿发霉的味道,又因为是顶楼,雨砸下来的声音也是噼里啪啦的,好像随时会穿过楼板滴进来。
闻欣不安看着天花板道:“你有没有觉得声音越来越大?”
虞万支已经是来东浦的第九年,习以为常道:“没什么大台风就行。”
他看着镇定自若的样子,闻欣也就松口气,只是夜里听着窗户都快震坏的喧闹,往他怀里瑟缩着说:“有点吓人。”
搬进来的时候虞万支把门窗都重新密封过,没留下一点缝隙,哄着说:“没事,我在呢。”
好像他在就可以改变自然。
可闻欣很受用,全然依赖,没多久就闭着眼睡着。
反而是虞万支听着风雨声发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就有些犯困,但还是努力瞪大眼,洗漱后轻手轻脚地出门去。
轴承厂是八点上班,这一路泥泞不堪,积水多得不适合骑自行车。
他是穿着橡胶雨鞋打着伞,风尘仆仆赶到后在车间门口的水泥地上蹭鞋底。
住厂里的人多数都来得比较早,时不时有人跟他打招呼。
虞万支一一应着,忽然看到工人甲给他使眼色,心里嘀咕着跟过去说:“怎么了?”
工人甲神神秘秘道:“猴子在四处拉人跟他一起去德宁。”
德宁是今年才开的新厂,据说有一半是外资,财大气粗得很。
虞万支心里有数道:“给你们开多少?”
工人甲比划着说:“每个月最少多二十。”
出来打工嘛,谁还不是奔着钱,一个月二十已经不老少,尤其今年物价又在涨。
虞万支也是这个时候过来的,沉吟片刻说:“行,我跟厂长提一下。”
他没有立刻去,先把手里的事情做完,趁着吃午饭的时间才去说:“廖哥,我有事跟你说,咱们外面喝一杯吧。”
廖兴最好这一口,理直气壮地看着媳妇张美慧说:“万支难得找我一次。”
张美慧知道大中午不会喝到烂醉,翻个白眼说:“以为我爱管你。”
又打听道:“万支,你媳妇是在哪上班来着,我下午出去转转。”
虞万支知道她既然去就不会空手出店,说:“就在国棉厂家属院对面,叫花意。”
花意?名字起得挺有意境的,张美慧了然点点头,打发自家男人快点滚。
廖兴嘿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