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欣确实是惦记着出门,但不至于因为这个发脾气,顶多是憋得慌,龙抬头那天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刚从劳改场放出来的人,满脸就写着“终于出来了”。
虞万支提早下班来接她,没办法理解说:“厂里有吃有喝,为啥非得到外面。”
各厂其实也不支持职工们四处跑,一来流动人口管得严,运气不好有暂住证也叫你去筛沙子;二来外头乱得很,出点意外总得有人负责,因此稍微大点的厂建设都很完善,务必保证大家平常没有到处跑的必要。
闻欣只觉得他这话扫兴,撇撇嘴说:“在老家我还能到街上溜溜呢。”
来东浦这么繁华的地方,偏偏过得跟坐牢差不多。
虞万支道:“老家是自己的地盘。”
连个生人都没有,犯罪分子也不至于太胆大包天,可东浦的人不一样,今天来明天走的,多少悬案至今破不了。
他耳提面命不知道多少次,闻欣也知道是为自己好,想想说:“我舍友找我好多次,我都没敢出去。”
其实就一次,但夸大点没什么。
虞万支心想交到朋友也挺好,说:“人多的话也不是不行,别往犄角旮旯里钻就行。”
就那黑灯瞎火里突然跑出个人来,三两个小姑娘压根招架不住。
闻欣跃跃欲试道:“舞厅行吗?”
她就是没见过世面,哪哪都想去看看。
虞万支脸色一变说:“不行。”
大概是觉得语气太严厉,说:“那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闻欣只当他是保守,说:“不跳舞,喝杯饮料也行啊。”
虞万支本来不想一直吓唬她,说:“去年火拼,那儿一气砍死八个人,有三个就是客人。”
打起架来谁管你是哪来的,舞厅里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小年轻,小团伙一簇一簇的。
闻欣脸都白了,咽口水说:“砍,砍死的。为什么?”
虞万支来东浦有七年,别看平常不出门,朋友还是有的,方圆十里地的事情还知道些。
他道:“总之舞厅、歌厅、游戏厅这些,你有多远离多远。”
闻欣眨巴眼说:“神了,大梅叫我去的就是着几个地方。”
虞万支蹙眉道:“大梅是谁?”
闻欣正打算跟他介绍,说:“我舍友,她还有个妹妹叫小梅。”
她顺着这个把宿舍里的几个人说一遍,感叹道:“就我是一个人,她们都有伴。”
虞万支都从她的话音里听出孤独来,说:“那也别跟这个叫大梅的一起,这是都打算带你去什么鬼地方。”
男人扎堆的地方流氓多,就闻欣这张脸言语骚扰总是避不开的。
闻欣听他这么嫌弃的样子,眼睛一转问道:“那你去过东街吗?”
虞万支只差没左脚绊右脚跌一跤,说:“也是她们跟你说的?”
在他看来,闻欣就还是个小姑娘,新婚夜都吓得够呛,哪能听这些东西,他整个眉头都蹙起来,说:“你更不能去。”
闻欣知道那又不是玩的地方,到底扁扁嘴道:“我无聊嘛。”
虞万支现在觉得她住厂里也未必是件好事,小孩子总是很容易被人领着往歪路走。
他无奈道:“去正经些的,我带你去。”
闻欣不乐意道:“还不知道下次出来是什么时候呢。”
这是立刻要句话,虞万支道没办法,只能说:“下个月初一。”
他们过惯旧历,口头上还是都用农历。
闻欣都不用掐指一算就知道,说:“还有一个月。”
又捏着自己嫩生生的脸蛋说:“都熬成菜干了。”
虞万支心想她算什么菜干,有些头疼道:“那你想哪天?”
闻欣看他的样子一点也不情愿,来脾气说:“都不用,我就在厂里住到死。”
她气鼓鼓地抱臂站着,又想起来刚刚的问题,心想顾左右而言他,可不就是叫她逮到把柄,她横眉冷竖道:“你还没说去没去过东街。”
虞万支居然看出点去抓男人鬼混的媳妇样来,说:“没有。”
闻欣半信半疑道:“大梅说男人都去。”
虞万支居然一时半会很难反驳,说:“还是有人不去的。”
又道:“去过的话我断子绝孙。”
真是好狠的话,闻欣心想两个人大概率是同子孙,推他一下说:“别连我一块说进去啊。”
虞万支是放狠话而已,在她额头上拍一下说:“就是绝对没有的意思。”
乡下人看中香火,一般也不瞎说这个。
闻欣捂着自己的脑袋道:“那你顺便说以后也不去。”
虞万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没想到自己还有被人怀疑这个的一天。
他道:“要不要再撂一句?”
怪不吉利的,闻欣摇摇头说:“还是算了,我这么漂亮的姑娘叫你出门玩都不去,还能有什么心思。”
虞万支还当她是个单纯的小姑娘,诧异道:“你还懂男人的心思?”
他偶尔心里那把火都烧得不行,还惦记着她新婚夜里不敢挨着他睡的样子。
闻欣瞪他说:“我又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