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后宫有那么多女人围着,谁知真心深情为何物,我心里其实很羡慕平阳王夫妇深情相许,所以格外觉得甄珩难能可贵,他心里思念薛氏,为什么我不能陪着他一起抚平他心中伤痛,”
“慧生,你越來越不懂规矩,怎可对淑妃大呼小叫,”她放缓了声气,柔声道:“即便如你所言,甄珩难能可贵又如何,他心中思念他的亡妻,你即便嫁与他也是十分不值,”
“母亲,”慧生一双妙目瞪得滚圆,因着朦胧的泪意愈加宝光流转,“什么值与不值,难道我嫁与一个状元就值得么,若我不喜欢他,余生与他一起度过才是最大的不值,以母亲和外祖的想法,我是长主之女尊贵无比,其实嫁与任何一人都是不值,都是下降屈就,那我何不选一个自己喜欢的,甄珩年纪是比我大许多,又曾娶妻生子,还对亡妻念念不忘,那又如何,若我喜欢才是真正值得,”
慧生是未出阁的少女,这一番话说得自己满面通红,终于忍不住落下泪來,真宁气得发怔,“慧生,你满口胡言什么,女儿家说这些话也不害羞么,”
慧生用力拭去泪痕,倔强道:“我是真心话,有什么可害羞的,”
真宁欲要再劝,只听一阵击掌之声,有一把沉稳男声朗声赞道:“说得好,不愧是朕的外甥女,”
我转首去看,正是玄凌,今年较往年热得早,玄凌下朝时换过了绛色团龙暗花夹纱常服,笑吟吟立在殿门前,
我忙屈膝向他请安,他一把扶住我笑道:“幸好今儿下朝就过來了,否则错过了咱们慧生一番宏论,”他笑得爽朗,“这话放到朝堂上去说,准叫那些迂腐老儿羞得自叹不如,”
慧生不好意思起來,“舅父笑话我,”
真宁半沉了脸,看着玄凌道:“母后也不允准,皇上该好好劝劝慧生,”
“劝,”玄凌单薄的唇线带着疏离的微笑,连着两道英气入鬓的剑眉亦微微扬起如飞羽,他在窗下坐了,笑道:“慧生的事朕也有耳闻,倒叫朕想起几年前淑妃回宫的事了,”他含笑看着真宁,“皇姐觉得淑妃为人如何,”
真宁颔首赞道:“不错,堪为皇上贤内助,”
“是,事情不到发生谁也不知结果好坏,譬如朕当年执意要接淑妃回宫,太后不允,连群臣亦有极大非议,认为淑妃不祥或者狐媚惑主,谁也不知淑妃入宫后会产下皇子为朕将宫中一应事打理得妥妥当当,当时众人反对,朕想哪怕淑妃回宫后无福产下咱们的孩子,哪怕淑妃回宫后嫉妒妄为兴风作浪,可是朕彼时只想她回宫与朕厮守,若为了那些无谓的可能会发生之事而放弃,朕会觉得十分可惜,”
我心中颇为动容,抬头,正迎上他温和而灼灼的视线,不觉莞尔一笑,“皇上的意思是……”
他执过我的手,“朕的意思是为人父母常怀百岁忧,不如由慧生去吧,”
我微弱地反对,“可是臣妾的兄长……”
“他总要再娶的是不是,”他温和道:“与其到时奉父母之命再娶一个毫无感情之人,不如慧生,终究,慧生是喜欢他的,此事,于你哥哥并无害处,”
真宁叹气道:“皇上,我也罢了,只怕母后要动气,”
他温言道:“母后生气是因为太过心疼慧生与皇姐,所以,只要皇姐与朕一同去劝解,母后是会答允的,”他停一停,舒展的眉毛轻轻拢起,“母后心疼子孙,自然乐见子孙心满意足,皇姐与朕一起去吧,”
真宁温柔地叹息一声,伸手爱怜地抚摩慧生面颊,“你自己愿意,不要后悔就是,”
玄凌淡淡一笑,起身道:“自己所求,无言后悔,”慧生用力点一点头,笑颜灿若春花,玄凌伸手抚一抚我的脸颊,轻声在我耳边道:“你给朕一次补偿你兄长的机会,也劝他放开怀抱,慧生是个好孩子,”
我深深吸一口气,望住他,道:“好,”
许是因为太后对子孙的怜悯垂爱,许是因为玄凌的劝说打动了太后,总而言之,赐婚的圣旨下來时,众人都缓了一口气,
哥哥负手立于斜阳之下,看着紫檀桌上织金圣旨,无奈微笑,“仿佛我每一次婚姻都由不得自己,上次是你为我选了茜桃,这次是皇上为我做主娶承懿翁主,是半点由不得自己,”
我颔首,“的确万般不由人,”我担心不已,“哥哥,翁主千金之躯难免娇惯些,是要委屈你了,”
哥哥轻轻拍一拍我的手,安慰道:“我懂得,甄氏满门,你和玉隐、玉娆已经分担了许多,我这个做兄长的不能袖手旁观,”
姻缘如此不由人,出身世家的我与哥哥如何不知,有一个万事圆满的玉娆已是极不容易了,
庭前,有落花簌簌,我款款伸手为他拂去袖上的一瓣深红落花,胜春已过,仿佛昔年一段小儿女的缱绻时光也被拂去了,
哥哥离去良久,我只是伫立风中,柔软的风贴着我柔软的发丝轻轻拂过,心境也跟着这样忽暖忽凉,起伏不定,
槿汐轻轻为我披上一件茜纱披风,柔和道:“再这么站着,娘娘怕是要感染风寒了,”
我轻轻点点头,“太后其实并不喜欢这门婚事,也不愿甄家权势越來越显赫,只是不愿拂了儿女之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