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柔仪殿,我将胡昭仪封妃之事循了故典,又着意吩咐办得热闹些,嘱咐了槿汐一应安排,又唤李长去回禀玄凌,如此完了功夫,便叫花宜去请温实初來请平安脉,
一时温实初來,我已叫花宜从内室端出茶具,茶盘中的细黄藤纱纸内包着“玉螺天春”,茶盏腻白如玉瓷,隐隐透出一毫雨过天青的浅色,彼时已近黄昏,铺粉凝紫的天光印落殿中成了沉沉的浓朱暗色,
茶汤煮沸的滚滚水声点染着殿中的寂静,盏中轻沫洁白如堆雪,清香盈然,我将茶盏递到他面前,方将在胡昭仪处所见一一细细说与他知道,
温实初微尝一口,淡淡道:“是哮喘,井如良是晋康翁主府里荐來的人,一向口风极紧,只是哮喘之人不得见飞絮,常随身佩带薄荷救急,她殿外所种避烟草与蘼草,所服的蝙蝠汤,皆是民间偏方中常用來抑制哮喘之物,”
我抬一抬眼,“这病要紧么,”
“生养在富贵里,又有太医保姆这么细心照顾,大约不打紧的,只是这病在春天最易发作,若不留神,也是要命的,”
茶汤明澈如璧,茶芽上银毫细细,如初绽的小小玉兰,美得叫人心中惊动,我轻轻吹着茶沫,缓缓道:“可怜了她心比天高,也幸而身在贵家,否则这条性命也是朝不保夕,”言未毕,我蓦地想起一事,“你方才说井如良是晋康翁主府里荐來的人,”
温实初闻言抬头,“是,”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笑道:“我原本以为胡昭仪一直被蒙在鼓里,不晓得自己已不能生育,如今看來,她未必懵懂不知,”
温实初略一思量,“她若明明知道,却至今一语不发……”他倒吸一口凉气,“真是颇有心思,”
“平日总是姿态高傲,叫人以为她自负倨傲无甚城府,如今看來是既有心思,又能忍耐,”我一哂,搁下手中茶盏,“胡氏一门未必逊色于朱氏,果然是好亲戚,”
温实初隐隐担心,“既知道她的心胸,你素日可要留心,”
“怕什么,”我微微冷笑,“害她绝后之人非我甄嬛,她如今既肯隐忍,可知所要之物并非轻易能得手,如不能一击即中,她不会轻举妄动,”我停一停道,“管她作甚,倒是眉姐姐的胎像如何,”
温实初眉心一动,依旧平和道:“淑媛不出月便要临盆,数月來静心养胎,胎气甚稳,”
虽得每每听他说同样的话,然而每听一次,心里的安稳便多了一重,我笑道:“可知男女了,”
温实初亦不觉含笑,“三殿下会有位弟弟一同长大,”
“很好,很好,”我喜不自胜,连连道,“我与姐姐从小一起长大,我们的孩儿也能一起长大,且是兄弟,这般缘分更是不必说的了,”我喜极,不由也多了几分伤感,“宫内宫外这些年,多少故人都去了,幸得你们还在身边,”
他颔首,目光中颇见暖意,“幸好,要紧的故人都在,”他略停一停,随手翻起袖口,露出一点浅绿的绣纹,五叶相聚,仿佛是竹叶的样子,他道,“听闻甄兄的病更见好了,我私下去瞧过,果真好了不少,你放心,”
我点头,“我出入宫禁很不方便,上回还是皇上特许的,如今玉姚和玉娆我能近身照顾,哥哥那边只得劳烦你了,”
他“嗯”一声,缓缓道:“待淑媛平安生产之后,我也可得空多去看看甄兄,”他的眉宇间被落日的余光拂下淡淡的欣喜与期待之色,含笑拍一拍我的手背道:“都会好的,”
正说话间,却见玉娆的声音随着掀开的帘子跃了进來,温实初忙抽开拍着我手背的指尖,略有尴尬之色,玉娆一时未觉,倒是跟着玉娆进來的斐雯笑吟吟道:“三姑娘跑得好快,小心碰着,”
玉娆回头道:“里头浣碧和槿汐会照料,你且出去罢,”斐雯原是殿外服侍的,甚少进内殿,闻言不由讪讪,目光飞快从温实初身上刮过,忙低头告退出去,
玉娆笑着唤了声“温哥哥”,向我道:“花宜在陪涵儿玩纸鹤儿,姐姐要不要去看,可好玩了,”
我才要答允,想起一事,问道:“玉姚呢,怎么又两天沒见她出來,”
玉娆咬一咬唇,低头道:“自家中变故之后,二姐自苦如此,日日吃斋念佛,”
我黯然颔首,低叹:“若佛真能解心中怨结,世上恐无伤心人了罢,”
正嘱咐了玉娆要好生陪着玉姚,却见李长躬身进來回话道:“皇上说胡昭仪册妃一事娘娘操办即可,可安排在一月后行册封礼,好好准备,另嘱托娘娘一句,滟贵人可进一进位份了,小仪即可,”
我点头笑道:“知道了,还劳烦公公一趟,”
李长叩身道:“娘娘客气,何况奴才还要往太后处走一趟,”他眼睛往四处一觑,陪笑道:“幸好碧姑娘不在,否则听了定要心疼,,今年时气不佳,六王自入春身上便不大好,时时发烧,太医诊了说是曾被寒气侵体,所以仔细照料着,谁知道昨儿个午后和九王去驰马,那马发了性把王爷摔了下來,摔得倒不重,只是半夜里又身子滚烫起來,过午才退烧,奴才得赶紧回禀太后一声,也好叫太后安心,”
我心下一颤,仿佛谁的手在心上狠狠弹了一指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