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手中的银匙,仿若不经意一般,“槿汐,你看着宫里的人和上林苑里的花儿一样多,宫里都是些什么人呢,”
“主子,或者奴才,”她的话语简短而淡漠,眼皮也不抬一下,
“那么”,我看着她道:“这些主子或者奴才里头,有哪些人是你的故交好友,哪些是你可以相信可以依靠的人,”
“出了柔仪殿,除了李长,再沒有旁的人,”
“是啊,出了柔仪殿,槿汐你相熟的也只有李长了,其它都是不相干的人,”我款款看着她,“既是不相干的人,她们所说的话爱听的就听,不爱听的便当是刮过耳旁的风,槿汐,咱们做的事说的话,只能顾得了自己,顾不了人人都喜欢,能堵住人人的嘴,”
槿汐深深地看我一眼,嘴角扬成一个无奈而干涩的笑容,“娘娘,有些事说起道理來人人都晓得,可是真要做起來,何尝不是难上加难,”
“因为难就不做了么,永远也不去面对,或者,以为只要自己捂上耳朵闭上眼睛,就真能当外头的事都沒发生过了么,”我微笑着语气坚毅,“槿汐,你从不是这样的人,”我轻轻握住槿汐的手,她的手是冰凉的,潮湿,有涩涩的触感,我动容道:“当初是为了我你才不得已去俯就李长,你若不是真心愿意,借着如今这个由头断了也好,槿汐,你实在不必勉强自己,”
有长久的静默,我与她相对时竟似在无人之境一般,半点声息也无,槿汐只别过头看着枫树上的脉脉红叶,那鲜艳的红,在凄楚的夜色朦胧里也有浓烈的瑟瑟,良久,槿汐转头看我,眼角含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欣慰,“有些话,奴婢在暴室时就对娘娘说过,”
我颔首,心里漫出一丝欣慰“不错,原以为只可同富贵的人竟可以共患难,也是难得的机缘,槿汐,你既晓得这点,必然也明白你若伤心不振,李长心里也会更难受,”我和静微笑,“槿汐,咱们好好活着不是只为了自己,更是因为要我们身边的人因为我们过的更好些,不要有亲者痛、仇者快的一天,”我攥着她的手更用力些,切切道:“为了流言纷扰而伤害一个爱护自己的人,更是大大的愚蠢,大大的不值,”
槿汐一味地沉默,已到了掌灯时分,窗外绢红宫灯散出朦胧温暖的红光,照在槿汐清瘦的面庞上,照亮岁月划过时留下的淡淡痕迹,
我有些怔怔,或许,那些痕迹不仅是生命留下的痛苦过的印迹,亦是一种懂得和饱满,
次日起來,照旧是浣碧和花宜服侍了我梳洗妥当,我见槿汐房中门窗紧闭,浣碧会意,道:“槿汐仿佛还沒有起來,”
我点点头,化了胭脂点在唇上,道:“由她多睡会儿吧,”梳洗罢,浣碧和花宜扶着我往皇后的昭阳殿中去,
八月已是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的时节,且又在清晨,连空气中都带着淡淡萧疏的阔朗气息,时辰还早,大约皇后也沒起來,庭院外三三两两聚着几个嫔妃正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什么,才走近些,却听见穆贵人与祥嫔的声音张扬着兴奋地得意,“祥嫔姐姐方才说得好,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未央宫那位是在佛寺里也不忘勾搭皇上的货色,连着她身边的宫女也是个和内监吃对食的主,那天听祥嫔姐姐说起我还不信,现在想起來真是恶心得连隔宿的饭菜都要吐出來了,”
祥嫔得意洋洋道:“虽然皇上轻描淡写把事情给过了,可是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我且看她如何收回这个脸面,”
横刺里祺嫔带着宫女过來,笑道:“还如何收拾得起脸面呢,都丢得满宫都是了,我要是她,就主仆俩一起躲起來,再不出未央宫的大门,”
几人见是祺嫔來了,忙彼此见礼,因着皇后说时近中秋,玄凌格外开恩,把禁足的祺嫔嫔恕了出來,穆贵人“咯”一声笑道:“她哪里还有脸呢,我瞧着她从來都是沒皮沒脸的,”
祥嫔扬着绢子道:“她自己本就沒脸,下头的人也跟着添乱,听说是皇后身边绘春和剪秋两位姑姑亲自在那奴才的房里搜出那些个东西來,真真是恶心,”
祺嫔手里拧着一片鸡爪枫的叶子揉搓着,带着诡秘的笑容道:“崔槿汐是她的心腹,保不定那些东西是她自己用來勾引皇上的呢,只不过是底下人替她保管着罢了,”
我在旁听着,登时勃然大怒,浣碧气得脸色发青,耐不住咳嗽了一声,那些人谈得热络,一听见动静回头,登时脸色大变,
祥嫔和穆贵人等到底胆子小,讪讪地屈膝草草行了一礼,唯独祺嫔略略欠身,只昂然微笑站着,神情愈见倨傲,
我微微一笑,“还未恭喜祺嫔,终于出來了,”我的目光清冷扫过她身后的祥嫔和穆贵人等,兀自笑道:“想必祺嫔禁足的时候闷坏了,一出來就往是非堆里扎,”
祺嫔低头拨着衣衫上的珍珠纽子,也不看我,施施然道:“孰是孰非娘娘心里明镜儿似的,何必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呢,”
我不以为忤,只含蓄地微笑,“皇后娘娘开恩,为着八月中秋团圆,特特求了皇上把祺嫔放出來,却不想一片苦心是枉费了,”祥嫔不解,低低“咦,”了一声,我慢慢道:“可不是么,皇后以为祺嫔长了教训才放出來的,却不想还是这么毛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