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报》上转载的那封信就像是个讯号, 提醒着山雨欲来风满楼。很快波涛汹涌, 牵一发而动全身, 《红旗》杂志也转载了这封信, 各地的报纸都转载了这封信。
就是从来不看报的人,也从别人口中得知了消息, 要变天了。
郝建国他们都气得够呛,瞧瞧这些报纸杂志说的都是些什么鬼话。搞文化考试是“旧高考制度的复辟”,是“资产阶级向无产阶级的反扑”?
这种荒谬的话,他们怎么能够说得出口啊!凭借出身, 难道才公平吗?
按照这个理论,那些从封建社会大家庭里头主动走出来参加格命的人是不是得一辈子钉在耻辱柱上?好像他们的格命觉悟反而成了错误一样。
然而气愤也没用, 情况还是越来越差了,因为无论是广播还是报纸铺天盖伦宣传的都是这位白卷英雄。一时间他炙手可热, 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大红人。
跟他一比起来,先前江县对于余秋的宣传简直就跟小孩子过家家开玩笑一样, 压根拿不出手。
听说这位白卷英雄受到了首长的肯定, 说他是反潮流的英雄。
又听说首长发话了,他才是真正应该上大学的人。
因为那些干部子弟子弟听到高考的消息以后都找借口回城了,专心致志开始复习。他们的逃离直接导致农村劳动力大量匮乏,是这些留下来的知青加班加点抢工, 才保证了农业生产任务。
也因为如此, 留下来的知青没有复习的时间,所以在高考中吃了大亏。
如果因此他们上不了大学,反而让那些偷奸耍滑找借口不参加劳动的人上了大学, 那这个大学到底是在鼓励谁呢?
是不是在暗示留下来的人都不要好好劳动,赶紧想办法一头扎进书堆里,好明年参加高考,假如这样的话下放扎根农村岂不是成了一句空话?
医院就有点儿像老舍笔下的茶馆,各种各样的人进进出出,各种各样的消息也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余秋这只耳朵听两句,那只耳朵再听两句,感觉事情果然不能简单的一刀切,几乎所有事都具有两面性。
说干部子弟们找借口回乡,通过脱离农业生产的方式埋头复习,余秋是相信的。
不论在什么时候,既得利益者都会享有优势。推荐制的时候优先被考虑推荐上大学的是干部子弟。等到高考了,向红星工作又或者说像整个江县这样复习迎考的,毕竟属于凤毛麟角。
江县能够实现这样的目标,是农业机械化大规模推广的结果,机械半阶械化农业生产解放了劳动力,让知青们才有可能坐在课堂里头专心学习。
其他地区可未必有这样的好运气。大部分人想要找机会复习好,那只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上头有人自然就神通广大,也比较容易拿到各种病假单,通过借口回家治病来获得复习的时间。
没有门路的,或者说,坚信扎根农村就得踏踏实实干活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的确吃了亏。
他们愤愤不平,也不能说他们没有道理。
各种各样的消息层出不穷。
有人传言主席发话啦,主席说蒲松龄没有考上举人,可那是真正的能耐人,那些考上状元的反而没几个厉害的。
余秋在心中腹诽,考上状元的能耐人多的是,只不过要是存着心戴上有色眼镜去挑选,那终究能够发现几个秦桧这样的。
后面的消息越来越多。有的说这次高考成绩要作废了,不能按照分数的高低来挑选学生。
复习时间越长考的分数自然越高,那这么一来那些始终扎根农村踏踏实实进行农业生产的人,岂不是要吃了大亏,难不成他们踏踏实实劳动,反而成了错误?
可是如果不按照成绩来挑选学生的话,要看什么?
众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比赛看谁手上的老茧厚。
其他的东西都是虚的,包括各个地方的推荐,谁晓得说的话有几分水。手上的老茧是骗不了人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个跟分数一样,是踏踏实实的证据。
于是余秋惊恐地发现街面上多了沙袋,就是练拳击的那种袋子。
不少人开始拼命地在沙袋上锤炼自己的手,就像是练铁砂掌一样,力争尽快磨练出一双历经沧桑的老农民的手。
余秋听着那噼里啪啦嘿嘿哈哈的声响,只觉得囧囧有神,感觉大家伙儿可真不容易。
护士也过来催促余秋赶紧动起来。她没有参加高考,却替知青们义愤填膺,考得好还成错喽。说的好像复习功课很轻松一样。
“你赶紧动起来呀。”护士小姐姐瞪余秋,“你这手伸出去,人家就要说你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天天都在酒精里头泡着的手,不白才怪。手上就是有老茧,人家也不容易看出来,总不好上手摸,招生的10个有8个是男同志,余秋可是女同志。
护士瞧着余秋就犯愁,以前他们都觉得余秋白白净净文文气气,看上去就是个文化人,感觉很好,现在他们真是恨不得直接将余秋拖进泥水地里头泡个三天三夜,好歹让她瞧着多些沧桑意味。
余秋哭笑不得:“我的手要变成枯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