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东胜一头扎进窑洞里, 放下肩膀上挂着的黄挎包。
等到开了包一看,所有人都齐齐倒吸一口气。
妈呀,那里头满满当当的全是钞票, 一张张的都是10块钱的大票子,这已经是这个时代面值最大的金额。
大队书记震惊了, 伸出来的手指头都在颤抖。他哆嗦了半天, 总算问出了话:“这……这有多少?”
何东胜跌坐在板凳上, 完全不复刚才在学校门前的谈笑风生。他咽了口唾沫, 脖子上的青筋都鼓出来了。
他在外头奔波的时间太长,以至于嘴唇都变成了龟壳, 全是裂开的纹路。
何东胜舔了下裂开的口子, 却没有发出声音,而是张开了五根手指头晃了晃。
大队书记嗓子发干,下了狠心报出一个数据:“5000?”
余秋立刻摇头不止, 100张钞票应该是一厘米厚。这一沓子差不多10厘米, 应当是一万。
大队书记感觉要发晕, 一沓子一万块, 那五沓子就是五万块呀。
何东胜喘了口粗气, 点点头,他刚才说了一堆话,这会儿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回程这一路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一开始根本来不及算,因为事情实在太多了,都是10块钱10块钱一张的钞票直接塞进包里头。
等到晚上锁起门来自己数,他都心惊肉跳的, 感觉一切都不可思议。
余秋打了个热毛巾给何东胜擦脸。她家的田螺小伙儿真是累坏了。
大队书记觉得有些怪异。不过他现在全部心神已经放在那一沓沓钞票上,根本就顾不上这小男女的动作是不是逾矩了。
从4月份农交会上收订单到现在,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功夫,就已经收回来这么多货款。
5万块钱,那已经是去年一整年整个大队余留的全部收入了。
去年又是杨树湾人印象中近年来过的最肥的一个年。
何东胜叫热毛巾痛痛快快地烫了一回,又灌了整壶的绿豆汤下肚,感觉整个人才活回来。
他竖起手指头,开始一桩桩地跟大队书记汇报工作:“大爹,我拉了螺丝回来,东西是好东西,但是在仓库里头摆久了,上面有些发霉,得再处理一趟才能再出手。”
现在他们杨树湾干的最多的就是这种倒买倒卖的生意。因为信息的极度不畅通,有的东西出来以后放在仓库或者供销社中乏人问津,偏偏别处想要这东西却遍寻不到。
大队书记可算是从震惊中回过了神,赶紧点头应下:“我来组织人再加工。”
怎么加工,他也不知道,但东西都到手了,那就没有砸在手里头的道理。
窑洞的门被敲响了。大队书记立刻收起黄挎包跟那几沓子钞票,语气紧张地告诫余秋跟何东胜:“这事儿千万不要让廖主任知道了,不然他准得扒了我们一层皮。”
余秋听得囧囧有神,感觉廖主任的社会形象实在堪忧啊。大队书记这态度简直赶得上防贼了。
好在外头响起来的声音听上去要年轻很多,胡杨在外头喊何东胜:“东胜哥,你在不?我找你有事。”
余秋眼皮子直跳,呵呵,小胡会计也是扮猪吃老虎假老实。瞧瞧这声东胜哥亲热的,以前他不都是管何东胜叫何队长的吗?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她家小田雨好危险。
何东胜赶紧应声,招呼胡杨进来:“正好,我有东西给你。”
他从脚下的袋子里摸出个木匣子,示意胡杨自己看,“油磅厂的照相机,外国货,用了差不多快二十年,报废了。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先要回来了。”
“当然能用。”胡杨立刻双眼放光,跟捧宝贝似的翻出了东西,立刻摆弄起来,嘴里头滔滔不绝,“我再找几个零件,不行就自己做,到时候肯定能用。”
他们是靠着做目录来搜集各个厂子的信息,光一台海鸥照相机完全不够用。可是要自己买的话,一台好几百块实在吃不消。况且有钱还得要票,实在不容易到手。
胡杨哪里敢托家里头帮忙搞票,要是叫他爹妈知道他下放不好好下田劳动,居然专门折腾各种买卖,估计能把他给打残了。
尤其是他爸,能够理解家庭工副业,但对于倒买倒卖却深恶痛绝,认定了这是真正的投机倒把,因为这不是在从事生产工作。
低买高卖,不是投机倒把是什么呢?
胡杨说不赢他,索性放弃,自己另辟蹊径。
现在利用报废的照相机进行改造,就算比不上新货好用,那也总比没有的强。
余秋突然间灵机一动,忍不住好奇:“现在报废的资产多吗?”
她只知道这个时代物资极度匮乏,所以大家用东西都特别的省。不像2019年在他们科,一台打印机用不到一年就能彻底报销。
每次喊人上门维修的时候,人家都振振有词。这是正常办公用打印机,谁像你们这样,一份病历就是一本书,打个不歇火。铁打的机器也吃不消啊。
余秋印象当中就有人专门回收这些报废的固定资产,收的价钱好像非常低。急诊一台报废救护车只能被当成废铁回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