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 听到了拍桌子掼板凳的声音。
她睁开眼,瞧见外头天才蒙蒙发灰。
余秋赶紧起床, 顺着声音来源跑过去, 一路上有不少被吵醒了的住院病人跟家属伸出脑袋瞧。
不知道谁这么不像话, 春眠不觉晓, 这才刚凌晨五点多钟呢, 正是大家睡得最香的时候。
被病痛折磨了一夜的病人,忙前忙后心焦了一宿的家属,好不容易趁着最好睡的寅时才勉强合眼,叫这么一吵又惊醒了过来,简直害死人了。
余秋奔到病房里,发现那小偷床边多了位中年妇女, 正在拍桌子踢板凳跟廖主任吵架。
“哈!你们说是我儿子偷的,就是我儿子偷的啦,蘑菇木耳长在那儿, 谁都有可能会采。再说山上本来就有现成的蘑菇木耳, 我儿子怎么知道那就是你们种的呢?”
廖主任气得够呛,肥厚的手掌一直拍着床头柜:“你说什么鬼话,到底是不是种的,长着眼睛就能看到。”
那中年妇女高傲的抬起了下巴:“我们是国家工人, 我儿子将来也是工人。我们跟你们这些地方上的说不上话。我们锻钢厂什么没有啊?我儿子能瞧上你们这点儿烂东西?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 你们有理啦?”
原来杨树湾大队民兵队发现蘑菇木耳被糟蹋以后,赶紧组织人手巡山,生怕有脏心烂肺的坏家伙祸害了他们的鸡鸭兔子还有猪仔。
结果他们在山洞里头发现了那几个臭小子急着逃跑时丢下的包, 在里头找到了段钢厂子弟学校的学生证件。
他们立刻将电话打去了锻钢厂,通知爹妈赶紧过来领人。摔断腿啦,偷东西自己滚下山,把腿给摔断了,赶紧过来处理。
原本深更半夜一没车二没船,爹妈知道了样子也赶不过来,可偏生这家当爹的是厂里头的司机,直接油门一踩,车轮子就滚了过来。
锻钢厂在江县是一个超脱的存在,这种国有大型工厂不受地方管制,自成小社会。
厂区里头有自己的医院食堂小学校以及各种商店,压根不用跟外界交流。
一般本地人自称江县人,但锻钢厂职工跟子弟不同,向来只以锻钢厂人自居。
这种隐约的高傲让被逮到的小偷的母亲压根不把面前的县格委会主任当回事。
什么玩意儿,地方上的土包子。
余秋在边上听得想掏耳朵,哎哟,骨骼清奇。搁着几十年后又是跑人家田里头拿麻袋装菜还振振有词以为人家不要了的主。万一被追的摔倒了,菜农还得赔医药费跟精神损失费。
果然熊孩子的身后都藏着不靠谱的熊爹妈。
廖主任被这中年妇女气得脸红脖子粗,白嫩嫩的一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他伸出去的手指头直发抖:“你你你,你这个女同志怎么跟流氓一样,完全不讲道理啊?你娃娃偷东西还有理了?他摔断腿就是活该,我们就不应该下山去找他,还带他来医院看病。”
中年妇女不甘示弱:“你们不追我娃娃要打他,他会跑啊?”
“谁打他了?”廖主任火冒三丈,“你自己问问你儿子,那个打他了?还没问三句话,自己做贼心虚跑得比兔子还快,就是不长眼睛摔断了腿。”
没想到那中年妇女一声冷笑:“不是你们害的,你们会送他来医院,还给他开刀?”
说着她又嫌弃地扫视一圈卫生院,“什么地方都能给人看病,治坏了我儿子的腿,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她这一番唱念做打,闹得所有人都看过来。
余秋忍不住笑出了声:“廖主任,不是让你们不要多事,我们卫生院庙小,供不起大佛。赤脚医生都是为贫下中农服务的,其余的管不了。”
廖主任在边上吹胡子瞪眼睛,差点儿当场嚷嚷出声,是他要管的吗?照他说,直接丢在山底下喂野猪最好,还省事。
最好再来头四五百斤的大野猪,一口把他给吞了。
余秋笑容可掬,对着那中年妇女态度亲切:“您要担心您儿子腿长不好想换家医院重接也行,这才刚做好,都没长起来。我们马上给他拆了重新打断,骨头龇出来三厘米,我们绝对不会少一毫。”
原本躺在病床上装死装委屈的小崽子顿时吓得脸色惨白,直接喊出声:“我不要!”
昨天晚上差点儿没痛死他,好不容易才做好,再来一回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余秋可由不得他:“那不行,要拆早点拆,不然耽误了你长骨头,我们可担不起这责任。”
说着她作势就要动手,那小子就是个中学生,标准的熊孩子,没事的时候人五人六吆三喝四,碰上硬茬儿立刻变成一条虫,叫的活像有人追杀他似的。
他母亲见势不妙,赶紧想要伸手拦。
旁边那么多医生护士还有其他病人家属呢,又不会处在原地当木头,全都挡在她面前,一个个嘴里头还劝着:“哎呀,你就让小秋大夫拆了嘛,拆了以后去你们厂里头医院重新接,肯定能长好。你们锻钢厂当然不一样,省里头来的教授的手艺你们都看不上的。”
余秋面带微笑,扬高了声音:“放心,我一定会跟省工人医院骨科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