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目光转向紧闭的房门。
与两人擦肩而过时, 他拍了拍卫平的肩膀,力道很轻,好像前辈勉励后辈。
“宋兄!”
“宋潜机!”
身上压力消失, 纪辰与卫平同时开口,一喜一急。
北风稍缓和, 花木复静止。
无相站在门前,举手欲推, 先自报家门:
“贫僧深夜到访,只为看宋施主一眼!”
声音雄浑震荡, 好似古刹钟磬。
“有何不可。”屋内人笑道,“只要法师不后悔。”
无相垂目, 嘴唇微动。
卫平不知他在默念什么咒, 更不知宋潜机为何说“后悔”。只觉那扇门板极薄极脆,下一瞬就要轰然爆裂, 伤了屋里的人。
无相睁眼, 眸中红光一闪而过, 沉入眼底深处。
“宋施主,贫僧……”
“吱呀!”
话未说完, 房门忽然从里打开, 像一口巨大黑洞。
纪辰正要迎上, 却见老僧浑身一震, 似受重创。
无相瞳孔涣散,连退十步, 退回原地。
慌忙闭眼, 却淌下两道泪,赫然是血。
纪辰震惊:“这……”
卫平喃喃:“他开了慧眼!”
紫云观有“望气术”开天眼,佛宗类似术法名为“慧眼”, 可观修士气运、隐约望见过去、未来碎片。
“看宋施主一眼”,自然不是看一张简单皮相。
卫平不知道无相今晚有没有后悔,但他猜对方现在不好受,忍不住暗笑。
老僧声音微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房内走出一人,走过屋檐阴影,立在似雪的月光下。
宋潜机问卫平、纪辰:“没事吧”
两人摇头。
无相睁开眼,双手合十,双目浑浊无光:“宋施主,多有叨扰,告辞了。”
宋潜机不知道对方看见了什么。但前世紫云观主看他,差点被他周身滚滚黑烟熏瞎。
他从来不怕人看。
无相根本没有看清宋潜机面容,隐约只见一道人形轮廓。
那人通身金光,无比明亮,似烈火熊熊燃烧,灿金中夹杂着一丝紫色电光,是残余的雷劫之力。
只一眼,如万千金针刺目,他双目已伤。
平时不至如此,今夜宋潜机刚突破不久,气运正盛,雷火未灭。
他不该看。
客人已经告辞,宋潜机却不让他走:“大师可有机缘赠我?一串念珠也好。”
无相一怔,摇头:“贫僧方才看过,你我没有缘分。”
宋潜机假意叹息:“可惜了。”
无相双目浑浊盯着他:“宋施主气运之强,世无其二,命里自有造化。”
宋潜机礼貌微笑:“您太客气了。”
两人说话间,无相已经走到宋院门口,宋潜机道:“今夜已晚,天不留客,没事常来啊。”
等人走出仙官府,纪辰再忍不住:“宋兄,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宋潜机:“我很好。”
卫平:“这和尚不对劲?”
宋潜机迟疑:“他练的确是佛宗正道功法,身上没有一丝恶意。”
他摸不准对方根底,就算有宋院阵法加持,今夜也不一定能留住此人。
无相与上辈子见过的模样毫无变化,慈眉善目,好像张口就要跟他谈论生命和佛法。
无论前世记忆还是光阴长河,都没有此人的过去。
如果他不曾见过孟河泽、何青青的红玉念珠,也会当对方只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法师。
宋潜机忽然想起:“白天那刺客呢?!”
他进入不死泉开创的界域中,由昼到夜,一醒来又遇上无相来访,耽搁这些时间,蔺飞鸢不会已经死了吧?
“刺客”二字一出,卫平稍感心慌,低头道:“关在隔壁,喂过药,人没死。”
宋潜机放下心:“你们忙了一整日,都回去歇息吧。”
纪辰喜道:“好,今天宋兄有惊无险的突破元婴,我们明天吃火锅庆祝一下?”
卫平惴惴:“宋先生,那刺客危险且居心叵测,我想留下守着。”
宋潜机:“不必了。”
卫平没底气坚持:“刺客阴险狡诈,擅使挑拨离间之计,先生别听他胡言乱语。不如贴他一张禁言符箓。”
宋潜机只道:“回去罢。”
……
“要杀要刮,动作麻利点。”蔺飞鸢靠着墙,对进门的人说。
他虽重伤,神智却清醒,能听见方才院内动静。
本以为外面人遇到麻烦,宋院将有一场恶战,自己可能趁乱出逃。
但宋潜机醒了,不露兵刃不出一招,莫名其妙地化解危局。
“虚伪至极!”蔺飞鸢听宋潜机说“可惜”“没事常来”的语气,几乎能想象对方脸上虚假恶心的笑容。
根据他的经验,这中人表面有多光风霁月,关起门来就有多阴毒龌龊。
宋潜机现在关门了。
月光被挡在门外,烛火昏昏,人影模糊。
空荡房间只听见一声声脚步回响,蔺飞鸢